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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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他妈是你老板!也是你老子!”

  季庭柯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得逞地咬了咬后槽牙,目光如寒冰。

  直到对方反应过来,一个烟灰缸猛地砸过来,他偏头躲了。

  烟灰缸砸到墙上,一陷坑。

  烟灰、烟头往下不住地落,滚到地上。

  “我要那天晚上,所有上夜班的人的名单。”

  季庭柯说。

  他移开目光,嘴里蹦出了五个名字——其中就包含郝国平。

  “我以为那天晚上,只有这五个人。”

  办公室里就剩下两个人。

  他们都心知肚明,季庭柯说的是什么。

  居高位的中年人终于舍得露出疲态。他揉了揉顶部稀疏的头,有些烦躁地、回避了季庭柯的问题。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我才是一家人。”

  “其余的,都是外人。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同情心。”

  季淮山不藏了,鹰目如炬地盯着季庭柯。一字一句地、摊牌他曾经派人调查过他的事实。

  “我的一切将来都会是你的,包括这整个厂区。我栽培你,不是为了让你去什么面馆杀鱼,跟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

  哪怕季庭柯鄙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油烟不进地将手腕并起来举着,撕破他最后一丝为人父的温情。

  “又或者,你现在就可以送我去坐牢,我的、父亲。”

  第24章 看天上

  季淮山本就不存在的耐心荡然无存。

  他拍开了季庭柯并起的手腕,抽了半根的“和天下”捏着烟屁股强硬地塞到对方指间,掐着季庭柯的小臂往上送,直到他被烟呛得咳一声——

  季淮山松了手,剩下半截烟屁股拿回来,他掸了掸烟灰:

  “儿子永远是儿子,老子永远是老子。”

  “没了老子,你他妈屁都不是。”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烟灰缸,足够狠戾的动作、那只玻璃制的脆弱器皿“咔擦”撞上桌脚。

  “风口浪尖的时候,我同意让你回来,不是为了听你拿这些屁话来威胁我。”

  还剩下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季庭柯也猜得差不离:

  再敢多一句嘴,就滚出厂区。

  一滴汗落到地上,很快被地毯吸汗,只留下个圆圆的印子。

  季庭柯盯着那处印子,直到门外有人小心地敲门,季淮山喊“进”,门轧出条缝儿:

  来人是园区的人事主管,瞥见一片狼籍、小小地抽了口气。

  他的身后跟着汪工。

  那小子眼底明晃晃地挂着笑,冲着季庭柯,比了个“ok”的手势。

  他的嘴半张着,短而促地捏了几个口型。

  季庭柯认出来,那是:

  在楼下等我。

  季庭柯其实也不愿意回到那个逼仄的宿舍。

  去面对那只阴毒、泄愤的眼睛。

  他宁愿去网吧包夜,去吸食那里的二手烟,放任自己向下堕落,像一颗熟透、发烂的果实。

  他站在厂区最里侧的大楼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口罩、右手划开手机。

  五个未接电话。

  能愿意联系他的人不多,史铸常算一个、罗敷算一个。

  这不是欠债追偿、不是犯了事逃着不敢坐牢,季庭柯没往换手机号码、人间蒸发那一套想。

  他回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地响了三声,对面恰好接起,似乎是卡着点,语气里没有恼怒、被戏耍后的急切,伪装得很平静。

  “喂?”

  熟悉的女声。

  季庭柯淡淡地笑了,他手握着拳抵着唇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回错电话了。”

  对面一默,反应过来,配合、嫌恶地嗤了一声。

  “是吗?”

  “那——你想回给谁?”

  季庭柯想了想,说:“史铸常。”

  “史铸常?”

  对方冷笑了一声,“店歇了、你带着他二百的体检费跑了,他天天在家磨刀,说要去找你拼命。”

  季庭柯眼角堆了一丝笑意。

  “还有你在。”

  他一直是个很有味道的男人,哪怕在风沙下,眼尾也会有一丝褶,你都能从那叠褶里品出点沉郁的气息。

  “罗敷。”

  他叫出了对面的名字。

  “回去吧,回韫城。”

  男人望着满天灰雾,眯了眯眼。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替别人争出个公道。”

  那边似乎是在赶路,断了几秒联系,又粗硬地挤出了声。

  “我知道。”

  “不过——”

  她拉长了声调,好似身边有人,还要那点几乎不存在的脸皮。

  “操都操了,总不能让你白干一顿。”

  季庭柯心里一磕。

  他要挂断电话了,罗敷及时叫住了他。

  “季庭柯,你那边、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吗?”

  罗敷从出租车上下来,她手遮着眼帘,挡住一簇直射的日光——

  眼前,是日月合璧之景,彼此辉映,由地球绕月球、太阳绕地球的周期不同而造成,天空须得足够亮。

  季庭柯说:“看不见。”

  他只看得到初升的太阳藏在工业废气后、藏在一片阴翳下,难以突围。

  另一端,罗敷举着相机,她拍摄下了这一景象,虚按在快门上的手指轻轻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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