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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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同岁,又都常年习武, 何况都使剑, 身量并不算相差悬殊。无非是古鸿意稍高一个头顶, 肩膀稍宽阔半掌。

  “好了吗。”古鸿意的声音响起。

  听上去, 语气有些犹豫。

  点点头,白行玉便转过身去:

  ……

  白行玉索性闭上眼, 又转了回来。

  “……很怪异吗。”古鸿意声音弱下来。

  白行玉顺了顺气息,又作了一番心理建设,方再次转身看古鸿意。

  脸还是那张脸。美人尖,黧黑的眼睛,古雕刻画的骨相,极其严肃的眉宇。

  不能往下看。

  身量小的人穿大一号的衣服,譬如白行玉,只是会看着空阔清瘦些。

  身量大的人穿小一号的衣服……

  古鸿意本不算醉得意那样的魁梧体格。青年侠客,身体的美好,恰在于线条优美流畅,宽肩窄腰,从锁骨到腰腹如一笔行云流水勾下。

  不称雄壮,只是年青人劲瘦的恰到好处的薄肌而已。一株尚未苍翠的刻硬生新的树木。

  可是衣服捉襟见肘。

  像新打的棉被被利刃划开一个长口子,棉絮铺天盖地翻涌出来般:

  古鸿意胸膛强撑着那一层薄纱,撑出一道天裂,于是裸露延伸至平坦的小腹。轻纱贴的太紧,不仅把形状勾勒的很清晰,色泽也是如此。山峦起伏,呼之欲出。

  “你睁眼看看。”古鸿意在他面前挥挥手。

  白行玉听话地睁开眼睛。

  “也莫要拿手捂眼。”古鸿意弱弱地要求道。

  那张本就习惯严肃的脸,面色更铁青了。

  头脸以下却过于有伤风化。

  感觉头和身子各过各的。

  古鸿意无比想念袖玲珑师兄的补丁。他像被塞进了一个壳子里,绷的呼吸都凝滞,稍微抬手动动,胸前那一道深深的天裂便要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露去。

  忽然灵光一现。古鸿意便抓起一块纱帕,往脑袋后一系,把脸蒙上。

  一是防止老鸨认出他,他现在是“白幽人”。

  二是白行玉的眼眸充满了……复杂的不解……酒都醒了几分。为了体谅他的眼睛。

  把脸蒙上估计看起来好一些。古鸿意记得那一夜重逢时,他便蒙面,整个人是轻盈的一道白。

  白行玉退后一步,举起双手,指尖搭出一个框架,圈揽住古鸿意,认认真真把他看了一遍。

  不蒙面,只是头与身有些割裂感,古鸿意把脸这么胡乱一缠,倒是个地地道道的劲爆土匪风格了。

  很符合风流采花大盗的身份……说书人不也是这样讲么。

  古鸿意尝试走两步,被束缚着总觉得不自在,结果同手同脚。

  清脆地一声“嘶——”

  天裂彻底断裂。薄肌质地劲道,因此瞬间弹出。

  雨声都寂静了。

  古鸿意无力地拽着衣襟,却怎么都合不上。

  他深深蹙眉,本想说些什么,一张口,便绷不住地嗤出一声苦笑。这样子算什么嘛。

  白行玉仍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按着眉心垂下头去,肩膀有些颤。

  古鸿意弯下身子,去看他的表情。

  一双明亮的眼睛忽然闯入视野中,像星星落下来一样,明光晃晃。是古鸿意,一本正经地质问他:

  “……在笑什么呢。”古鸿意一脸正气,指腹不轻不重按在他的眼角的小痣。

  被温热的指肚这样一戳弄,他不自然地打了个颤,反而弯起眼眸,别过脸躲着古鸿意,头垂得很低,咬起唇角。

  他心里明白,如果他不哑,此时自己的笑是有声音的。

  往昔人生,无笑亦无泪,这句谶言,不是由锦水将双泪填补的,而是遇见古鸿意之后,仿佛他指节轻敲,一个尘封的匣子便缓缓打开。

  他去掩住嘴唇。古鸿意夺过他的手,从薄唇上拉下去。“……不许笑。”古鸿意语气很严肃。

  可是他看见,古鸿意自己的一对酒窝,都深深地盛满月光。

  两个人胡乱地拽着,最后都笑了。

  月色涨潮上那张总是很严肃的面颊,眉宇间的铁锈肃气一下子化开,流淌,熔进酒窝里。

  白行玉看愣了神。

  月亮,什么时候出来了。

  月光勾勒出古鸿意的轮廓,他认认真真蹙眉,若有所思地询问,“当真如此难看。”

  也不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古鸿意难看。

  长发美人尖,流畅优美线条,若隐若现的肌肤,合该有风流气韵。

  只是见多了他平时,铁一样的严肃,只觉得他现在衣着过于香艳,面色又视死如归,莫名想笑。

  见他陷入沉思,古鸿意垂眸叹了口气,心说,“天下谁都跟你一样好看。太难为人。”

  古鸿意索性拔出霜寒十四州,郑重地帮他挂到腰间,“白大侠,剑给你,我们走。”

  “嗯。”

  握住霜寒十四州时,凉意传上指尖,于是想起来。来这里,好像是为了复仇。

  这里,好像是伤心地。

  此时此刻,心里竟然这样轻盈。甚至,还有笑。

  那些往昔刻骨铭心的伤痛,好像也并非锁住他一辈子的镣铐与天堑。

  古鸿意的大手一把握住他腰间的剑身。两人就这样牵着剑,走出小小的屋子,

  开门,华灯纷上,婉转流光。

  “诶呀,公子这边请——”熟悉的谄媚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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