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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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准备怎么做?”

  虞幼文轻飘飘抬起眼:“高尚书提出告老,我想让袁柏去接手户部,”

  “济南到辽东有海上粮道,要想不饿肚子,那边也不能交给旁人,”

  “还有江宁苏杭的织造局和商铺,张弛最好回南京主持大局,可我不知他愿不愿,方才忘问了。”

  林烬有些想笑:“你这样随手一划,整个东南尽在掌中,等离京,不怕陛下给你全搅和了。”

  虞幼文摇了摇头:“他不会。”

  林烬微怔,他还是这么信任皇帝。

  虞幼文知道他在想什么,咬了一口他的下巴:“你得留下叶安。”

  话落,他捏着林烬耳朵,往下拽了拽,在他耳畔呼着热气。

  “适才皇叔刚睁眼,就着急寻他。”

  林烬的表情变了,眼角眉梢仿佛阴云消散,露出蓬勃的笑意。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叶安天性散漫,哪天腻了,我怕他会撂挑子跑路。”

  虞幼文觑着他:“感情嘛,谁能说得准,皇叔那么会缠人,叶安能跑掉才怪。”

  他歪着头,捏着手,眨巴着漂亮眼睛。

  让林烬舍不得挪动目光:“你们姓虞的,是有这个能耐在的。”

  被调侃了,虞幼文半耸着脑袋,有些害羞地转移话题:

  “我就不去辛捷家了,他看见我们这样,怕是要伤心,你劝着他些,过日子,总要往前看。”

  林烬也是这个意思,想到前几天还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他生出一种岁月无常的害怕。

  不自觉把虞幼文抱的更紧。

  林烬送他到吏部,才骑马往辛捷家去,不算宽敞的小院,院中桑树枝叶繁茂,挂着紫黑油亮的桑葚。

  叶安站在树杈间,臂弯挎着小竹篮,精挑细选地摘果子。

  林烬进屋,在灵位前点了一炷香,绕开桌案,辛捷正坐在地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蓝色劲装,身上污血凝结,额前垂着几缕乱发,双目无神地靠着棺材。

  林烬在他身边坐下:“明日安甲会出城,你带几个兄弟,有仇报仇。”

  辛捷动了,看了看他,又抬手捂住脸:“可扶荣死了,他回不来了……”

  他埋首在臂间,放声大哭,心肝脾肺仿佛都被捣碎了,碎成一摊烂肉,再也拼不完整。

  他许久未睡,脑中混乱,全身都是麻木的、是痛的,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肩膀微沉,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还背着林扶荣,像哥哥背着弟弟。

  他们走过阳光下热闹拥挤的大街,耳畔有人软语撒娇,是扶荣闹着要吃糖。

  空气中满是线香烧纸的味道,这在提醒他,林扶荣是真的没了。

  他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凌迟。

  什么都没有了,他那些愚蠢的顺从,把心上人害死了。

  他就该带他去漠北,去辽东,他不该投鼠忌器,该第一时间带兵闯进诏狱。

  在他犹豫不决时,那些人在往林扶荣身上钉铁钉。

  林烬揽着他,肩膀处的衣衫被泪水湿透,他没安慰辛捷,只稍稍设身处地一想,他就明白。

  这时候什么安慰都没用。

  过了许久,辛捷徒劳的哭泣才渐渐止住。

  他缓缓站起身,趴在棺材边沿,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去摸林扶荣的脸。

  辛捷还活着,但灵魂已躺进棺椁。

  这种灵肉分离的感觉拉拽着他。

  叶安端着洗净的桑葚,放在灵前桌案上,然后去了东厢,那里有个同样悲痛欲绝的老人。

  辛捷看着双眼紧闭的人儿,小声说:“桑果熟了,你起来,起来给我做糖饼……”

  外面鸟叫虫鸣,和谐自然,窗棂开了一半,吹入五月的暖风,却凉的叫人心悸。

  翌日,辛捷没去城外,他舍不得林扶荣孤零零躺在棺材里,一步也不想离开。

  他让叶安替他去,叶安没带人,守在城外山路上,没费什么事儿,就把安甲砍了。

  返回白帽儿胡同时,里面哭声震天,是林扶荣养父的声音。

  他走进堂屋,那老人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安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明白什么,疾步往棺材跑。

  他找到了辛捷。

  辛捷穿着干净整洁的黑色劲装,头发梳得齐整,熬了几夜长出的胡茬都细细刮干净。

  他面朝林扶荣,身体侧躺着,当胸插着一把短刀。

  两人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相扣。

  五月末,天渐渐热了。

  叶安衣衫大敞,露出满是咬痕的古铜色胸膛,坐在值房外烤羊肉。

  羊肉是在御膳房顺的,屋檐下的栏杆旁,坐了十几个狼吞虎咽的汉子,皆是跟叶安一个打扮。

  “几年前的事,就你他妈记性好,”他左手执扇,右手执筷,坐在炭炉边说话。

  离叶安最近,是个瘦高个,他踹了叶安一脚。

  “少废话,快点烤,说好要请兄弟们吃肉喝酒,我不说你就当没这回事,我觉得你是骨头痒。”

  叶安伸长脖子,看他碗里空空,吃得比脸还干净:“你饿死鬼投胎啊!吃慢点!”

  瘦高个又想踹他,可肉熟了,有人来抢,脚脖子拐了个弯,踹抢肉的去了。

  他边往碗里夹边说:“还差顿酒,你再敢忘,我就让他们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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