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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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捏紧杯盏,眉头微蹙,盯着自己这个打小就性子沉闷的婢女,试图从她的脸上解读出更多信息。

  但金肩顶着那张木头脸,实在看不出什么蹊跷。

  但她知道金肩并不是胡言乱语之人,遂并不生气,道: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金肩咬牙:“少祭司的体质独一无二……可解天下蛊毒!”

  这一句更比一句震撼人心。

  金肩的意思,莫非是让她寻兄君……做那事?

  “兄君,你听听她这话,莫不是也在水里泡傻了,竟然……”

  一扭头,却对上少年复杂的目光。

  这样一个平日里以从容和淡定著称的少祭司,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默和紧张。

  他垂着眼,目光紧紧地锁在芊芊身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

  方才金肩和芊芊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刀割裂着他平日里的淡定。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的冷静,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芊芊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向他走近,温声问道:

  “兄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巫羡云想要后退,却发现后路已无,后背紧紧地贴住门框。

  他长睫交错,深蓝色的眸光带着一抹颤意,视线无处安放,最后只能落在她小指那枚莲花戒上。

  他喉结滚了滚,开始说话,声音虽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很是坚定:

  “我愿意成为你的解药,芊芊。”

  他低声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呼吸停住。

  “好啊。”

  芊芊说完便不管少年,去看金肩:

  “翠羽呢。”

  金肩也有些傻,好半晌才说:“翠羽刚刚在路上遇到了她阿兄,让奴婢来跟王女说一声她很快就回来。”

  是啊,翠羽阿兄曾在大觉寺出家为僧,只是,谢不归早已下达了那屠杀寺庙的指令,难道还有僧人藏匿寺中不肯离去吗?

  不禁想到方才在河边见到的和尚。

  巫羡云亦是僵着没动。

  是他的幻听吗?她刚刚说什么……好?她这是……答应了吗?

  “你方才说好,是要与我成婚的意思吗?”

  金肩低着头,鼻头有些酸楚。

  她从未听过少祭司的声音似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卑微可怜,仿佛不敢打破眼前的美梦一般。

  他是祝将军最得意的弟子,是大权在握的圣坛首领,更是南照唯一的神职继承人,与王族共治国事的存在。

  自信张扬,狂放不羁的少年,性子更是与王女如出一辙的明媚热烈。

  两个人并肩走在太和城的那几年,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人人都说他们佳偶天成、珠联璧合

  谁知,会出现后来那般的变数。

  巫羡云屏住呼吸,却听她若无其事道:“兄君不是说面具下的脸只给新娘子看吗?”

  她明媚一笑:“那成为兄君的新娘子,不就能看到了。”

  “就这样?”

  “就这样。”

  “你啊你……”

  巫羡云倏地一叹。

  “金肩,”他下达指令,“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待金肩领命退去,他忽然一撩衣摆,再度在她面前屈膝,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脚踝上。

  那里被锋利的水草和岩石割开了皮肤,细碎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

  “疼吗?”

  芊芊弯腰按在他的手腕上,是安抚而非制止,笑了:“这点疼算什么,我还受过更疼的呢。”

  巫羡云抿唇不说话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

  女子纤细的脚踝上,有一枚淡红色的蝴蝶印记,他指尖轻轻拂过,带着颤意。

  他见过这双小巧雪白的脚只戴一串铃铛雀跃地走过春溪桥下,红色胎记如蝴蝶一般追逐着她的裙摆上下纷飞,说不出的灵动好看。

  也见过这双脚踩着金缕玉鞋,高贵无双,步步生莲,走向高高的祭台。

  最后更见过那金黄赤红的火焰自她惨白的趾尖舔舐而上。

  “芊芊,还记得我为你表演的那一出眩术么。”

  “是为我表演的?”还以为是为了赚钱呢……

  “嗯,从始至终都是为你一人。”

  破茧成蝶。

  他声音很轻:“以后不论发生什么、经历什么都不要忘了……我为你奉上的这场演出。”

  有那样一个远道而来的少年,在默默地给予你力量,守护在你身侧。

  巫羡云取出药瓶,为她脚踝细致地涂着膏药,他声音又低又哑:

  “我有时觉得世界的规则就是你脚边的涟漪,而我是那随水逐流的石头,不论我怎样努力,都追不上你的脚步。”

  “这一次,芊芊……”他的声音里竟有一抹酸楚,“等一等我好吗?”

  芊芊说:“兄君,你这一次不是在玩了吗?”

  巫羡云捏住她脚踝的指尖猛地一僵,抬头缓缓地对上了她的视线,蓝眼睛一眨:

  “你觉得我在玩?”

  芊芊感觉他好像要碎了。

  她心口一疼,一下子有点慌乱,解释道:

  “我以为是以前我们玩过的某个游戏……就是在规定时间内让我说出某个字、某句话就算是赢了。”

  难道不、不是吗?不是她说出愿意嫁给他,他就赢下这场游戏了吗?

  “兄君,我本来想让你赢,让你开心一下的,”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像适得其反了。”

  面具后,少年那双噙满泪的蓝眸注视着她,宛若海水倒灌,无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这么难过的眼神?

  这不像他。

  他最爱笑了,不是吗?

  芊芊忍不住抚上他的眉眼,却只触到冰冷的金属表面,羽毛凸起的浮雕更是刺得指尖生疼,宛若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隔绝了他柔软的内心。

  他眼中的泪水并没有落下,而是静静地停留在那双清澈的蓝眸中,仿佛等待她这一个温柔的触碰已久。

  里面蕴藏的情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在她的抚摸下轻轻垂下了头。

  芊芊喃喃:“为什么……兄君,我竟有些看不透你?”

  “你们每一个人,都好像有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

  谢不归是,金肩是,现在就连巫羡云,也是。

  半晌,只听少年低柔的声音传来:“或许很多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请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背叛你。”

  “我的阿满。”

  -

  深夜,僧庐外,不远处的树林中。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少年冷幽幽的声音响起,宛若那鬼魅之语,他修长骨感的手中把玩着一枚银铃,倏地掷出,精准无误地打在靠近之人的膝盖上。

  金肩膝盖一痛,不禁跪下,咬牙道:

  “少祭司。”

  “奴婢只是不忍见少祭司这般自我折磨下去。”

  她知道少祭司留了力道,否则以他的本事那枚银铃早已穿过她的胫骨而出,自己这条腿必然残废。

  少祭司终究是不愿看到王女伤心的。

  即便被他这般惩罚,金肩依旧不认为自己撮合二人有何错误:

  “王女身中之毒,这世间除了大魏皇帝,确确实实只有少祭司一人可解了不是吗?”

  巫羡云眸光一闪:“我并不想她是因为这个,才答应……”

  “少祭司,您为何不能自私一点?您明明爱慕王女多年,却眼睁睁看着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您想要的吗?”

  巫羡云不再言语。

  他背过身,红衣在昏暗的树林间如一团死赤,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座祭台。

  祭台上蒙着红布,静静地伫立在一片被月光轻抚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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