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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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执方一哂,想到纸蜻蜓,霎时失了兴趣。

  便是工笔的气韵灵逸,下笔之人也未必相衬,等回去就让荆芥不必再打听了。

  不巧,静思阁里,荆芥领着韩管事来回话。

  陆执方到底是坐下听他禀告了。

  韩长栋眼神尚有几分尴尬,“世子爷,近半月里打扫过畅和堂的丫鬟共五个,是四喜、蔻丹……”他有心好好表现,挽回印象,报完了名字,再细说各人当值的日子时辰等情况。

  说话间,掌心发痒得厉害,不自觉在衣摆上搓。

  荆芥立在陆执方身旁听。

  他听着听着,目光落到韩长栋那不安分的手上,眸子越睁越大,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看韩长栋从手指到腕骨膨胀肿起,变成一只以假乱真的红烧肘子。

  第4章 陆执方声线在她头顶漫过:……

  月夜清辉落在铺得平整的石砖地面,灿如白银。

  馥梨绕了些路,寻到活水净了手,回得就晚了,望见挨近后罩房外的走道上,有人提灯在等。

  比寻常丫鬟更丰腴几分的身影,是桂枝。

  馥梨微讶,走到她面前。

  桂枝没同她回后罩房,而是将她拉到僻静处,灯笼照着她周身端详,“你,你没出什么事吧?”

  馥梨摇摇头,神色如常。

  “他……他真没动手动脚?”

  桂枝不敢置信,韩长栋是个惯犯,夏日衣衫薄时他就惯有下作行径,昨日还嫌冬衣厚实,要威胁她到假山隐蔽处行事,是她干活力气大,才挣脱了跑掉。

  “那时恰好府里几位郎君经过,他没敢。”

  “那就成。”

  桂枝松一口气,轻松没有维持多久,眸光闪烁起来,“你为何……要替我过去?”馥梨是新来的,她同她交情不算好,后罩房里待馥梨最亲近的是四喜。

  馥梨没答,接过灯笼,在桂枝后背拍了拍。

  她嗓音软和下去:“走吧,快些回去,我又冻又困的。”今日起了前所未有地早,现在眼皮发涩,就是再来几个丫鬟在她耳边磨牙,她都能立刻睡着。

  桂枝更于心有愧了,一双手在衣衫下摆绞着。

  “我那日说来癸水了,是骗你的……我就是看不惯你总睡过时辰,觉得你想偷懒少干活。”

  馥梨弯弯眼:“我知道呀。”

  “啊?”

  “阿娘总说我该当属狗,从小鼻子就很灵。”

  后罩房里头有人来月事,她能闻到浅淡的血味,何况桂枝就睡在她旁边,到夜里她不可能没察觉。

  后罩房近在眼前。

  糊窗纸透出暖融融的光,丫鬟们嬉嬉笑笑的剪影晃动。馥梨打个呵欠,呵出一口白气飘散,“我就是一日得睡够五六个时辰才能有精神,没法子。”

  桂枝怔忪,肩头被她轻轻推了推。两人跨步迈入门槛,融入屋内那片叽叽喳喳的笑闹中。

  这一觉安稳无梦。

  馥梨睁眼,只觉神清气爽,翻身坐起,屋内没旁的丫鬟,只有陈大娘在塌边盘腿而坐,冷眼睨她。

  果不其然,睡饱的时候,就是睡过的时候。

  馥梨眨眨眼,要趿鞋下地。

  陈大娘摁住她:“昨日是你替的桂枝?韩长栋那个狗东西的手被毒虫蛰伤,跟你有没有关系?”

  “韩管事……被蛰伤了?”

  “你不知?”

  陈大娘紧盯她迷茫的表情,抿起的嘴唇一松,一拍大腿哈哈笑起来:“你是没瞧见,他半边膀子肿得老高,不止不能算账写字,我看连端饭碗都成问题,可算是老天有眼!就活该!”

  馥梨跟着笑了笑。

  陈大娘收了眉飞色舞,口气缓几分:“睡你的,桂枝说她拿攒的旬日休息替你一天,继续歇着吧。”

  馥梨一愣,旋即问:“陈大娘,我能出府吗?”

  “你要出府,得有对牌门房才能放行,对牌要问姓韩的拿。”陈大娘思量,“我劝你是别去触霉头,反正下一个旬日快到了,到时再出府没差几天。”

  馥梨点头,目送陈大娘离去,倒回大通铺上。

  镇国公府草木葳蕤,珍奇锦萃上百种,长在西北那幢飞檐小楼前的棘麻草,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会被视为野草的一种。

  棘麻草耐旱耐寒,有绒毛锯齿,人碰到会发痒,若直接接触了汁液,过后没有冲洗,更是要遭大罪。

  韩长栋的衣袖和剪子上,就被抹上了这种汁液。

  他为色欲自作孽,把手探入那棵九龙丹的枝枝蔓蔓里,便误以为自己是叫毒虫咬了。

  这样甚好。

  馥梨又眯了半个时辰,才慢腾腾走出了后罩房,打算趁着空闲,再去采摘一些棘麻草备用。

  镇国公府的小重楼里,木樨正在忙碌。

  每隔一会儿,就去给摊开在黄花梨木案的手稿,小心翼翼地翻个面儿,再一张一张用镇纸压好。

  他和荆芥一样,是世子爷的长随。

  荆芥专精武艺,他通晓文事,大家负责的事情不一样。这批手稿是世子爷从庐州带回来的,是前朝一位刑部员外郎编撰的《疑狱百录》。手稿多霉污,纸片薄脆,将装订线拆了一页页晾晒,费时费神。

  木樨整理到一半,听见陆执方在楼下唤他。

  “木樨。”

  他顺着楼梯下去,世子爷正在写百寿图,顾名思义,上百种不同笔法的“寿”字构成的一副贺寿图。写字最讲究静心,需得心无旁骛,才能写出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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