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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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治伤吧,别的之后再说。”朝身后唤道,“把那个屈术叫来。”

  顾止虽是心急,也从李玄白的态度中觉出点滋味。

  那种见了他十分烦躁不耐,刻意装着没瞧见于是不放手的态度,他认识李玄白已久,没在他身上见过。

  李玄白向来是个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天资高,不消练得多辛苦,轻易便超出旁人一大截。自从入山以来,年年大比,从未跌出山内前三甲。

  因着一切得来的太容易,个性也潇洒,没见他对什么上过心。

  可是,今日,明明该是他和楚姑娘头一次相见。

  楚姑娘生得美,顾止明白。

  他也承认。

  一张人见人爱的脸孔,又是人见人疼的个性,楚姑娘惹人喜欢,顾止也明白。

  但是,他从未想过。

  他仅仅是放着楚姑娘自己出了院子一次。

  仅仅是将她搁在一旁,冷落了几天。

  就已经又有其他人,跟在她身旁,觊觎她了。

  甚至仅仅放他们见了一面。

  顾止跟在李玄白身后,李玄白俯身将双眼紧闭的女子小心放在榻上,顾止神色平静地替他拨着床帐。

  见李玄白将人放稳了,犹站在床侧不挪步,甚至俯下身将她黏在腮侧的湿发拨开,他开口,“替楚姑娘感激师弟相助,余下的事就交给我,师弟不妨请回吧。”

  李玄白回身嘲了一句,“若是交给你她便无虞,也不会由我抱着她回来了。”

  李玄白似乎是素来不太看得上他,但这般明目张胆的嘲讽,从前倒也没有过。

  顾止不语。

  他个性温和惯了。或者说,少掌门的位子要求他至少面上要温和。

  他平静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弟不妨同我去外面讲讲,也好放楚姑娘在这里休息,等待屈术先生。”

  两人退出房间,门吱呀一声合上,躺在床上的南琼霜睁开了眼。

  浑身冷汗都是装的,她已久不会被贯穿伤吓到,于是嗤笑一声。

  “现在可以出来了吧,雾刀。”

  “哎,悬崖边,那人其实早在那了,因而你掉下去时我无法过去帮忙。”雾刀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却谨慎地隐起身形,“我见他在那看你,就知道他兴许会去救你,因此没去坏你好事。”

  “算你聪明。”

  雾刀继续道,“我当真以为那里是星辰阁,不想竟然是李玄白的住处,天山竟然将那样大一片地方分给他住。”

  她转头看看屋内两人的身影,用传音入密回,“李玄白看来真不是一般的受宠,这地位怕快赶上顾止了。”

  雾刀笑,“所以你要用他?”

  南琼霜道,“自然。”

  雾刀在她耳朵里咯咯一阵笑,“我就爱看各个男人为你争的头破血流,怪好玩的。”

  那笑声回荡在脑海里,笑得她头都开始疼,她揉着太阳穴道,“滚吧。”

  雾刀的声音消失了。她竖起耳朵,尽力分辨堂内的谈话。

  两人低低谈着李玄白捡到她的情况。不过或许是因其中不可为人所知的事太多,李玄白拿捏不准她打算给顾止什么说辞,敷衍了两句,起身走了。

  她心里悬起的石头终于放下。

  如果李玄白在,之后她流着眼泪对顾止演戏,或许不那么方便。

  或许会坏她的好事。

  当时去吻李玄白那一下,不过是因为她给了他两刀,他都没计较,于是她赌了一把,用一个吻,去乱他心神。

  她赌对了。李玄白没发火。

  甚至还帮了她的忙,送她回暮雪院。当着顾止的面,抱着气息奄奄的她进门。

  她那一时兴起的吻,够他琢磨一晚上。

  南琼霜阖着眼休息,唇角一丝意义难明的笑。

  又等了一会,门从外被推开,进来的是拿了个药箱的白发老人,她的老熟人,屈术。

  顾止跟在身后,一并进来。

  终于见着了顾止,她眼睛一睁,已经蓄好了两汪泪水。

  在寻到那白衣身影的瞬间,两行泪滚滚而下。

  “公子,我终于又得公子见我一面。”她两眼通红,道,“我以为公子再不见我了。”

  她胸口插着一根箭,侧卧不得,只能平躺。如今为了看他,执拗地偏着头,眼角的泪遂缓缓从鼻梁斜着往下淌。

  他见了那泪,心里一跳。

  他最是心软,见不得人落泪。

  何况今日这些事,都是因为他。

  他走上前,也不顾身旁侍仆和屈术的眼神,用雪白的袖口,将她额上细汗和腮上的泪一点点拭去。

  阿松和屈术见状,迅速地互瞥了一眼,又将眼垂下。

  楚姑娘又得了少掌门的意了。

  少掌门惦念她,几次说了要放,也放不下。

  阿松对一旁的阿良附耳道,“去拿最好的金疮散来,还有什么山上最好的药,一并都备好。”

  阿良:“最好的金疮散在大师姐处,这……”

  阿松:“去拿。”

  中箭处在胸口,屈术刚欲伸手去解她领口的系扣,忽地收回手,看了看顾止的神色。

  他面上果然是为难之色,最终还是偏开眼神,道,“先生无需看我,请。”

  屈术回身去翻找药箱,南琼霜斟酌着顾止神色,见他似乎有些心痛怜惜之意,大着胆子,伸出手。

  冷汗湿透的手,轻轻地、卑微地,勾住了他的小手指。

  顾止心脏突地一跳。

  屈术尚未回过身。

  他望着她无助惊惧的眼睛。

  她看着他,眼里滑落一颗滚圆的泪。

  顾止看着她那湿漉漉的委屈眸子,一低头,竟落下一颗泪来。

  他低低道,“对姑娘不住,让姑娘受苦了。”

  南琼霜心里震动,一时竟不知做什么反应好。

  泪砸在她的手背上,他垂首,长发如绸披挂垂落,那般俊雅之人,大拇指竟然爱怜地在她手上摩挲不已,替她将泪揩去了。

  南琼霜只是怔愣,心里轰然雷动,回声阵阵。

  她行刺这许多年,不知多少男人为她失魂落魄。

  却头一次有人为她落泪。

  为什么?只因为她刚刚毒发,又中了箭吗?

  不过这么一点事情,连她自己都从未放在心上。

  他有什么好哭的?

  这一点苦,原来竟该无法忍受吗?

  她从未心疼过自己,可他为什么竟好像在心疼她似的。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明知道该趁他愧疚,眼泪汪汪地撒娇诉苦,却不知为何,竟然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只是偏开头,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顾止只当她是羞涩。

  屋内太安静,安静得竟然有点煎熬,她几乎是逃避似的匆匆转了话题,再次泪眼婆娑道:

  “公子,大师姐……要杀我。”

  第17章

  宋瑶洁今日一直心神不宁。

  近来听闻那女子又毒发了一次,闹得不小,顾止再怎么打定主意同她切割,还是回去看了一眼。

  不知这回去看的一眼又动摇他几分。

  她今早晨训时原本打算去定心瀑下看他,掐着他晨训未完的时辰,特意去了定心瀑。

  不想,到了瀑下,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抓着素日在瀑旁密林内晨训的弟子一问,说是少掌门今日结束得早,已经回院了。

  院内有谁,她最知道。

  宋瑶洁握着茶盏的手,缓缓收紧。

  她时至今日也想不通,为何顾止只跟那女子相处了短短几日,竟然就如此失魂落魄、心神颠倒。

  她认识他十年有余,最晓得他那人面上好似温润,实则内里最是疏离,谁也无法近前。

  她倾慕他十年。

  十年里,不知用多少法子试图与他亲近些,他待她却始终客气礼貌,相处从不逾前后辈之矩。

  她以为,他本就是那样一个人,待谁都同样的好,也同样的,仅仅到此而已。

  却在亲眼见到那日他听闻那女子毒发时的眼神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是不动凡心的明月。

  他只是,不为她。

  咔擦一声,茶盏竟然应声而碎。

  宋瑶洁怔怔看着茶盏碎作几片,滚烫的茶水如撤去了栅栏的兽,争先恐后四散涌出。

  还冒着热气。

  楚皎皎,她凭什么?

  毫无武功,毫无家世,既无天分,也不勤勉,日日只是柔弱,靠着眼泪过活,没有男人什么也不是,见不到一点坚强样子。

  一巴掌能扇死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

  她也配。

  “呀,师姐!”祁竹赶忙上前来,拿丝绸帕子细细地擦着她烫红了的五指,“怎么好端端地将茶杯捏碎了!”

  她默然道,“抱歉。”

  忽地发觉,今日只有祁竹一个,又道,“颂梅呢?”

  祁竹:“颂梅姑娘去暮雪院送东西了,便是那日师姐吩咐的给少掌门的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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