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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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琼霜一时很想让他尝尝她的银针。

  顾止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一字一句:

  “自然是,我来问责。”

  “师兄不觉得管得太多了?”李玄白将别在腰上的折扇哗一声甩开,兀自摇着,“你带人上山来,是为解毒。只要人好好服药,其余事,不归你管。”

  “少掌门平日事务那样繁忙,却百忙之中如此心系一个女子,还真是奇了怪了。”扇子摇了两下,很欠揍地道:

  “难道说,少掌门——”

  “住口!”长剑唰一声出鞘,一柄游龙雪剑寒光铮然,斜指李玄白咽喉。

  李玄白躲也未躲,小耳坠被剑风迫得摇了摇,长睫往下压了两分,剑光映在脸上,只是垂眸冷笑。

  南琼霜慌忙上前去,将李玄白拉得退了两步,自己站到那剑尖前:

  “公子……公子请勿动怒,玄白公子不过是——”

  顾止剑尖一颤。

  话未待说完,被李玄白不由分说攥住了胳膊,强硬拉到了身后。

  即便是顶着顾止沉沉目光,就是不松手,拨了拨鲜红欲滴的小耳坠,道:

  “啧,少掌门担心什么。危险?我陪她呢。”

  “还是说,少掌门以为……”

  一双好看极了的狐狸眼,眼头下勾,眼尾促狭扬起:

  “危险的不是这山,而是我?”

  陪她?

  这两个字当真是刺耳。

  顺着他的话说便是着了他的道。顾止不愿再纠缠,收剑入鞘,简短道,“楚姑娘伤未愈,山上危险,不得擅自出院,这是我与师叔共同的意思。”

  走上前几步,站近到李玄白面前,不论李玄白如何轻蔑挑衅,只是不躲不避,直直迎上他目光。

  剑拔弩张,微微含笑:

  “我和师叔的意思,就是山上的意思。”

  一字一字,平稳笃定:

  “山上众人,不容置疑。”

  别以为自己如何特殊。

  练得再好,再得师叔偏爱,也不过是个山上弟子。

  李玄白会他的意,冷笑着偏开眼神看天边,抱着胳膊。

  “至于你,白日里练功不勤,四处开小差,我会禀报师叔罚你。”

  李玄白冷哼一声:“罚我?我倒要看看师傅如何罚。”

  “还有擅闯我这院子,将我的人带走这件事。”

  顾止笑了,“还有人闯院子,胆敢闯到我这少掌门头上来,也当真是稀奇得很。”

  说着,将手伸到躲在李玄白背后的她面前,也不由她选择,不由分说地抓住她另一边的手臂。

  南琼霜两支胳膊被人两边拉着,两边都固执握着不放手,虽然这形势她并非不曾预料到,还是有点无奈地闭了闭眼。

  她常惹得男人们为了她争来夺去,每次发生这种事,她夹在中间,其实也为难。

  顾止笑着:“放手。”

  她竟然觉得,那般君子之人,笑眯眯起来,也当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李玄白同顾止笑成两弯黑月亮的眼睛对视半晌。

  顾止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

  只是下了命令,好脾性地、笑眯眯地等。

  片刻,李玄白握着她胳膊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

  那般狂傲难驯之人,也会松了手,让了步。

  顾止握着南琼霜的手臂,看也不看身后风中不甘伫立的李玄白,揽着她的肩转过了身,抬步下了石阶。

  长阶弯弯绕绕,花树窸窣而动,李玄白站在紫色晚霞里望着两人拾阶而下,忽然低下头,将鞋尖前一个石块,狠狠一踢,踢得直接没入渐暗的暮色里。

  那个伪君子,装着谦和克制,可是下石阶那一长路,竟然一直握着她的胳膊。

  没有松。

  第23章

  青苔湿滑,石阶年久失修,也早已松动。

  她踩中一块不稳的窄阶,身子不由得歪

  了歪。

  “姑娘小心。”身旁人握着她小臂的手又紧了紧。

  南琼霜一笑,装着羞赧偏开脸去,“无事,公子不必担心。”

  路已走稳了,顾止握着她手臂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被他握着的地方,带着掌心的温度,一种安心的热。

  他越界,她默许,一种默契的心照不宣。

  明明中午见他,还那般凉薄冷淡,眼看着她在石桌上小憩,都不来提醒一句。

  竟然只是被李玄白一激,形势就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南琼霜笑意浅浅,顺手摘了一片伸到面前的花瓣。

  “姑娘跟他出门,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不看她,神色只是淡淡的,仿佛随口一问。

  “不曾。”她笑。

  但不再往下深说任何。

  顾止住了口,两人沉默片刻。

  南琼霜噙着笑等着。

  “那……今日姑娘可开心?”

  “开心。”

  又陷入一阵难捱的沉默。

  南琼霜只是笑意深深。

  以他那般分寸得当的性格,照常来说,不该他问的事,他自然不会问。

  何况,他本不必在乎。

  但是,他如果不问,她不会多说一句。

  想知道今天她同李玄白出去,相处如何,只有他来开这个口。

  又往下走了六七个台阶,虫鸣阵阵,归鸟入林,一片嘈杂鸟啼。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沉默着下台阶。

  顾止垂首认真看着脚下山路,忽然轻描淡写似的,来了一句:

  “姑娘和他去哪了?”

  南琼霜心里一动。

  到底还是开了这个口。

  她如实道:“凌绝阁。”

  “那凌绝阁地势高绝,不是一般人上得去的,姑娘不通武功,他竟硬将姑娘带上去了?”

  她道:“我原也担心。不过李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我都没看清,一眨眼人就站在门外了。”

  凌绝阁入口在悬崖底下。不消她细说,他也猜得到,是李玄白将她抱在怀里,带上去了。

  抱。

  顾止仍神色平静如水道:“几时去的?”

  “大约……申时。”

  “眼下已经酉正。”他望了她一眼,“两个时辰。姑娘去了这么久?”

  竟然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南琼霜装着心虚,垂首,眼睛眨得像错愕扇翅的幼鸟。

  “公子的意思是……我不该去?”

  她语气那般惊惶,竟像做错了事似的。顾止语气倏地软了下来,愕然发觉自己似乎在对她发火。

  他自问,你气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他淡淡道,“玄白师弟功力深厚,他欲带你在山上走一走,也定能护姑娘周全,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

  话转了一半,半天没等到后面的说辞。

  她养伤养了这些日子,已经好得差不多,日日关在院中,也确实闷。李玄白也确实练得好,带她出去,至少安全无虞。

  “只是”什么?

  连顾止自己也接不上。

  “只是,姑娘受了伤,还是不要冒险的好。”末了,他如此说。

  “好。”她乖顺点头,仰起头来,笑得如一朵迎风绽蕊的迎春花,“那么,等我再好些了,再去求他带我。”

  顾止点头:“嗯。”

  握着她胳膊的五指却用了力。

  顾止低首,长发如泼墨丝缎垂在肩上,披络发间,瞧不清脸上神色。

  只看到一对羽扇般的长睫,如落了雪的伞面,出神地往下压着。

  他不说话。

  山路尽了,那摇摇松动的石阶终于落在身后,顾止牵着她,一路走到了花丛繁茂的暮雪院门前。

  推开门,阿松行礼,连带着竟也对她客气颔首。顾止理也不理,推着门犹自问:

  “姑娘到他那儿做什么了?”

  门在身后悄然合上,一院子的人见了顾止无不肃立行礼,他只是牵着她小臂,一面走,回首等她回话。

  “在他那……下了会棋。”

  这般连珠炮般的诘问,是当真反常了。

  虽然他面上不显。

  但既然面上不显,她就足可以装傻。

  南琼霜顿住脚步,不再同他往前,笑了笑,“公子就送到这吧,天色晚了,我也回房,不叨扰公子。”

  说着,拨去他握着她的手,转身欲走。

  却被他一把又抓住了。

  她错愕回身。

  落花片片,顾止神色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垂着一双蝶翼般的长睫。

  “姑娘出去这许久,这就要回屋了?”

  不等她答,径直将她引去中午小憩的那张石桌旁,将桌上落花一拂袖扬尽了,对身旁的侍仆道:“拿张棋盘来。”

  自顾自在石凳上坐下,仰头对仍立在石桌旁的她笑,“早就想请姑娘下棋,今日不知姑娘可否得空?”

  “又下棋?”

  顾止微笑着,“同师弟下过了棋,却不愿同我下,这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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