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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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常忠,见过珍妃娘娘。”

  她坐在位子上,一时愣住了。

  这人,方才一直随在顾怀瑾身后,可是,他生得太普通,又跟在最尾,一言不发,她还以为是跟在后面的仪仗。

  “常忠,常大将军的儿子。”李玄白屈起食指在桌上叩了叩,歪在椅背,“怎么这时候才来同娘娘行礼。”

  来人抱拳,一阵谄媚的笑:“娘娘一直同皇上说话,微臣哪里敢近前啊。”

  他那笑容,南琼霜忽然想起了,这个常忠,她曾见过。

  当日,顾怀瑾回宫的接风宴上,她坐在上头,曾与他对视一瞬。

  “原来是常将军。”她微笑颔首。

  招呼过了,常忠这厮却仍站在原地,既不退下,也不落座,似乎想多说几句,腹中却无点墨,尴尴尬尬卡在她面前赔笑。

  “常将军?”她品出一丝不对。

  顾怀瑾啜了口茶:“常将军请入座。”

  她微微嘶了口气。

  李玄白含笑睨了顾怀瑾一眼,意味深长地叩着桌面,“坐下,坐下。”

  常忠手忙脚乱地拉开嘉庆帝另一侧的椅子,嗵一声坐下,掏出手帕擦他满脖颈的汗。

  宫人终于将马吊牌奉上了桌,摆在桌面正中。

  她虽在桌上,但只陪,不打。嘉庆帝头一个抓牌。

  抓第一张时,神清气爽;第二张时,意气风发;第三张时,渐露难色;第四张时,眉头紧锁;第五张时,抬眼瞟着顾怀瑾。

  南琼霜一见嘉庆帝那神色,便知不对。嘉庆帝此人,嗜牌如命,偏偏又没有这个命,臭牌篓子一个。想来,即便是算着八字挑日子,手气差,还是差。

  她拿着团扇,凑过去柔柔替嘉庆帝扇风,一面倾身过去,若无其事地瞧他的牌。

  嘉庆帝顾不得她,根本没发觉。

  她一看,心一凉。

  怎会有人手气臭到如此地步。这就是他的八字吗?

  无怪乎坐上了皇位,也要被人拉下来。

  她瞧完了,又收回身子坐直,晃着团扇。

  慢慢悠悠地,贴在椅背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朝李玄白那侧偷瞧。

  李玄白正心灵手巧地将所有牌展成一个扇面,聚精会神地捏着下巴。

  她一看,叹息一声。

  行了,这位命是真好,无怪乎没有皇位,硬抢皇位。

  只是,不能如此。

  今日嘉庆帝,是因她引蝶有福而要她陪同的。假如她坐在此处,他却输了个落花流水,说不准毛琳妍会拿准此事,告她一状。

  她手肘撑在桌上,叹了口气。

  复又靠在椅背上,拿着团扇,鬼鬼祟祟掩在眼睛底下,偷偷摸摸地往旁边瞅。

  忽而,身上一哆嗦。

  她毛骨悚然地抬起头。

  顾怀瑾面朝着她,唇平直抿着,缚着双眼,不动声色,不近人情。

  如今,他一句话也不必,一个字也没有,她也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准她太注意李玄白。

  她心里轻嗤一声。

  少管。

  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细,他定然不会再接受她。

  男女情爱,她从未看重过,更不会强求。

  他对她说的那四个不准,也就毫无效力了。

  能怎样?这里可是紫禁城。

  她带点畅快的笑,无声息瞥他一眼,收回眼光,在心里琢磨一遍,一手搁在嘉庆帝腿上,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在他腿上,写了几个字。

  第138章

  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的嘉庆帝,倏地一怔。

  南琼霜纤长的指尖在他腿上缓慢勾勒,一个字。

  “文”。

  嘉庆帝攥拳在桌上敲了两下,啪地甩出一张牌:“文钱,主门。”

  李玄白心烦至极地“啧”一声,靠着椅背伸长了腿。

  这厮,一手金灿灿的好牌,奈何花色不匹。出手,舍不得;不出,无牌可出。

  他仰头扶额,哀叹一声。

  南琼霜捏着瓷盘中的玫瑰糕放入口里。入口即化,她笑而不语。

  众人依次出牌,又轮到嘉庆帝。

  南琼霜缩着肩膀靠在椅背上,若无其事、无辜懵懂、不关己事地转着眼珠子。

  眼神在李玄白的牌上落了一瞬。

  苍蝇似的嗡一下弹走。

  李玄白丝毫未察,只觉命苦。

  他以为是天意。

  “摄政王打得不顺?”她用帕子接着玫瑰糕的碎屑,笑个不停,一面悄悄在嘉庆帝腿上写字,“人有生不逢时,莫非牌也有生不逢时?”

  李玄白翻她一眼,懒得理会她揶揄之辞,烦得“啧”一声。

  忽而,电光石火之间,品出一丝滋味。

  他理着牌的手指顿了顿。

  候了片刻。

  福至心灵地瞥眼过去。

  与正往他牌上轱辘眼珠子的南琼霜,心有灵犀地对视上。

  李玄白怒得扯起唇角,笑了一瞬。

  身旁人一双眼睛倏地弯成两泓月牙,老老实实抬起眼睛,团扇掩面,坐好了。

  对面,顾怀瑾拿着茶盏喝茶,饮毕,慢条斯理地往桌上一撂,当一声。

  牌桌上其余四人,齐齐抬头望他。

  “失礼。”他淡声道,“没拿住。”

  南琼霜嘶了一口气,往嘉庆帝身边靠了靠,没理会。

  嘉庆帝心思根本不在其他,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梗着脖子咯咯笑了半晌,嘴角挂上耳根,把手里的牌哗地往外一抛:“没了!朕出完了!我就说么,今日乃朕大吉之日,顾先生算的卦,定然是不会有错。”

  “是啊,正是。万岁爷吉星高照,所向披靡啊。”常忠抱着手朝嘉庆帝赔笑。

  “行了,你。”她正满面春风地拿团扇为嘉庆帝扇着小风,李玄白一见她那得意神色,气不打一处来,胳膊搭在椅背上,手朝常忠那侧一指,“你给我坐一边去!别上我这来。”

  “摄政王息怒。”她哀哀戚戚地抽出帕子拭泪。

  桌上,常忠和嘉庆帝全然不知发生何事,顾怀瑾虽然心知肚明但一言不发,整个笑乐园内以为大事不妙,鸦雀无声。

  嘉庆帝连连抬眼觑顾怀瑾的神色。

  顾怀瑾面沉如水,犹自不理。

  李玄白一见她掏帕子,更是憋得牙痒痒:“你少给我来这套。坐过去!”

  嘉庆帝掏出明黄色的手帕,急慌慌擦着额上冷汗,一面对她笑,“德音,你就坐朕另一侧吧,挨着常将军,啊。”

  满桌人忌惮不已,唯有她一个忍俊不禁,抿着笑道,“是。”

  遂坐在了嘉庆帝另

  一侧。

  再来一局。

  嘉庆帝意料之中地,又抽中一手臭牌。

  嘉庆帝倒霉,便是南琼霜跟着倒霉。倒霉的人会习惯一切,倒霉又聪明的人并不会怨天尤人。

  她如法炮制,一脸不问世事懵懂无辜地,把眼珠子贴到常忠的牌上。

  李玄白似笑非笑地隔着牌桌盯视她。

  常忠的牌也臭。

  南琼霜烦躁不已,瞥了一眼,恨还不如没看,看了也无用,平白无故地蹭了一身汗臭——常忠身上有股隐约的酸味。

  她坐回椅子,听天由命地揉着眉心。

  一眼瞥去,却见嘉庆帝一头冷汗仍在不住地往外冒,捏着牌扇的手,也细微打着哆嗦。

  “皇上?”她捏着帕子,一下一下扶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可是身子不适?”

  嘉庆帝垂着眼,冷汗颤颤巍巍地凝在睫毛上。她手掌按着他后背,错愕地发觉他整个身子都在抖,忙偏过头去仔细分辨他的神情。

  嘉庆帝没理她。

  “顾先生……近日还需回山吗。”

  南琼霜一颗心慢吞吞地吊起来,转过头去看那寡言的人。

  “山上近日无事。”

  “那,那顾先生住在城南的宅子里,可还方便?”

  “城南僻静,诸事皆宜。”

  “诸事皆宜?朕看未必。城南嘈杂,各路人马皆从此处出城,先生喜静,想来城南不是个好住处。”嘉庆帝将手里的牌一放,放到一半,忽而顿住,小心将牌翻过来扣在桌上,“这样吧,朕的意思,顾先生搬到长安街来。”

  长安街,正在紫禁城门前,三两步即可入宫。

  南琼霜倏尔明白了嘉庆帝的意思。

  对面,李玄白亦心领神会,懒懒笑了一声。

  方才,李玄白随口斥她那一句,他们两人是彼此心中有数,但嘉庆帝并不明白。

  她是嘉庆帝的爱妃,李玄白当众责骂她,嘉庆帝便以为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心中不安。

  如今,一有风吹草动,嘉庆帝撒丫子就要躲在顾怀瑾身后。

  这些意思,顾怀瑾如何不懂。

  此前,嘉庆帝就几次三番提过要他搬到长安街来。

  长安街才当真是闹市。每至节庆,爆竹的红皮子要在门前积上三寸,人挤得连门都推不开。夜至丑时,街上也时时有策马之声,车声辚辚,搅得人不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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