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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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假的,如云星起所猜测,红瘢痕果真是画上去的。

  千真万确!

  猜中事实的激动在胸中沸腾,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汹涌的困惑。

  她是谁?

  真正的元小姐又在哪?

  他声音颤抖、语无伦次问出自己的疑问。

  “谁知道呢。”游来重随手将手中沾染红色油污的粗布扔进一个竹筐中,表情麻木,语气随意。

  他摇摇头,兀自解开围裙,“我之前和你说过,元家上下,真正在意元小姐的人早已不在了。”

  这句话,让云星起陷入恍然。

  元家灭门,远亲闻讯前来,瓜分完遗产后,谁还在乎如今下落不明的元苏槿身在何处?

  “何况,”游来重重新盖上白布,边脱手套边说,“红瘢痕是假的没错,可你之前在河岸边捡到从尸体上掉落的信件,亦是一个证明无头尸身是元小姐的有力证据。”

  不管她是谁,是不是元苏槿,在府衙卷宗中,她已归属于元苏槿。

  可云星起放不下,他心堵难受,有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

  当日晚,他不是唯一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一点其他人没发现的小细节,让他以为窥见了些许真相。

  到头来,不过是另一层误导罢了。

  王忧瞧见尸体证实不是他们口中交谈的“元小姐”其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他没好友那么放在心上,清楚知道他与云星起仅是两位过客,偶然醉酒回家途中发现一具无名尸,被牵扯其中。

  做到如此地步,已算是尽职尽责,府衙不愿深查,家属不管真相,再多的,不是他们两个路人能解决的。

  反是云星起愣住了,脸上交织着不甘、困恼,王忧心下长叹一声,拍上好友肩膀,想安慰一番。

  “说起来,”游来重洗完手后,突然想起一事,“当时来通过红瘢痕鉴别元小姐身份的,除了元家远房亲戚外,还有一人,那人没走,她是住在镇上的。”

  云星起下意识接话,“是谁?”

  “估计你和对方见过面。”游来重擦干净手,深深看他一眼。

  此言一出,云星起眼中的光缓缓汇聚,凝成一个光点,音调不由急促,“谁?”

  “霞生处胭脂铺女工,何落青。”

  何落青?何姑娘吗?

  云星起略有些不敢置信,脑中回忆起那位站在店铺柜台后翻账本的浅青罗裙女子。

  他与她两次在胭脂铺碰面,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与元苏槿熟识。

  游来重接着说:“你今天不是送了我一礼盒装的胭脂?我一看便知是霞生处的,何落青在霞生处工作,你应该见过她。”

  “她与元小姐应是闺中密友,以前在镇子上,我时常看见她俩走在一起。”

  云星起眉头紧皱,疑问如浪潮一般将他淹没。

  他想起,他与何姑娘在霞生处第一次见面。

  何姑娘冷静疏离,按照三师兄所说,那时的她已去鉴别了无头尸体身份。

  既是闺中密友,得知好友落水断头,辨认出身份后,能做到如此冷静、漠然,接着在胭脂铺工作。

  瞥一眼身侧王忧,他自问做不到。

  何姑娘......是不是在掩饰什么,是不是知道其他人所不知道的内情?

  他好像快要寻找到出口,又似乎会在一刹那间不知不觉错过。

  第61章 琼宴楼

  当三人走出义庄, 踩过门外噼啪作响的落叶,回到镇子中心地带时,太阳西垂, 已近黄昏。

  远处的云很高, 层层叠叠, 唯有几道霞光刺破一切,落在三人身上。

  光映在云星起眼中,燃烧着某种事物。

  周遭由荒芜变得热闹,变得温暖。

  “我要去找何姑娘, ”云星起看向另外两人,“我有事要当面问问她。”

  游来重与王忧对视一眼, 前者说, “一起。”索性眼下无事,三人一起走去霞生处。

  此时胭脂铺内客人稀少,空气中浮动花汁草木与脂粉混合的香气,冲淡了他们方才在义庄内快闻惯了的浓烈药材阴冷气息。

  一踏过门槛,来的时辰不巧了,柜台后的女子已换了一人。

  不是云星起较为熟悉的何落青, 是一位年岁稍长、眉眼间带有精明与和气的妇人。

  见有客进店, 妇人迎上前来,“几位公子, 你们是来买胭脂的吗?”

  云星起目光在店内快速扫视一圈, 问道:“请问, 何姑娘不在吗?”

  明明上午还在, 到下午换一个人了。

  “何姑娘?”妇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公子是说何落青吗, 我们铺子是轮班制,她早些时候回去休息了。”

  “明日她会照常来吗?”云星起追问道。

  “明日是她歇息的日子,她向我提前告了假,公子若要寻她,可待三日后再来。”

  云星起皱眉,岂不是短时间内见不到何姑娘了?他的好奇可等不了那么久。

  他愣在原地沉思,妇人不由多打量他几眼,随即一脸恍然,“小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前几日深夜,在河边堤岸下见过?”

  “是的,方掌柜,”游来重适时上前自然地揽住云星起肩膀,“他是那晚和你们一起的目击证人之一。”

  “还有一位在这。”手往后一指王忧方向,王忧本靠在门边看着外头发呆,闻言立刻回神,回以一个礼貌性微笑。

  “游画工,”方彩认出他来,语气熟稔几分,“稀客啊,您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店来了?”

  “陪我小师弟过来找人,”游来重拍拍云星起肩膀,笑道,“不想来得不巧了。”

  “他莫非是林画师口中提起过的那位年纪最小的徒弟?”

  “是的。”

  “哎呀,第一次见!那日晚上天黑没仔细看,现下一看,长得这么俊俏呀。”方彩由衷赞叹,看向云星起的眼神顿时充满长辈看小辈的慈爱。

  本是着急来找人的云星起,不曾想误入长辈交际现场。

  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双颊微红,略显尴尬得站在一旁,听着三师兄与方掌柜交谈。

  两人寒暄一番,方彩将话题引回云星起身上,“对了,云小公子,你找落青,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看了一眼三师兄,云星起含糊其辞,“想找她问点事情。”

  “方掌柜,”游来重知他顾虑,“说来,我与何姑娘不太熟。”

  到他这个府衙中人出面了,“你能和我说一下何姑娘的情况吗?比如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

  方彩疑惑:“了解这些干什么?”

  “你们之前不是一同在河堤下发现一具无头尸体?这是照例询问。”游来重语气如常,仿佛真是一件衙门派给他做的公务。

  方彩信了大半,语带调侃,“我是不是也得交个底?”

  游来重随意一笑,“老街坊邻居,方掌柜的情况我是知晓的。”

  虽心存一丝疑虑,方彩仍是说出她了解之下的何落青。

  何落青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来垂野镇之前一直独自一人在江湖中飘荡。

  她会来霞生处工作,是因今年春初,一次方彩清早上工被一醉汉进店纠缠,恰好何落青路过解围。她一个姑娘家,身手倒是不错。

  交谈下,何落青说她初来乍到,欲在垂野镇寻一落脚地,之前又接触过胭脂水粉一类活计。

  后续一试,果真如此,调配起颜色来又快又准,赶上铺子里另一女工怀孕告辞,索性留她在霞生处工作。

  “至于她是如何认识的元家小姐,两人关系变得亲密,我不太清楚了,也没好意思去问。”

  提及元苏槿,方彩面露遗憾,“元小姐真是可惜了,之前几次看她来买胭脂,真没想到她会做出那种事情,定是叫歹人给迷惑了心神。”

  云霞点缀天际,晚风微凉,一走出胭脂铺,游来重把方才方彩画下何落青住址的地图转手塞给云星起。

  “给你了。”他不甚在意地递过去。

  若不是小师弟昨日央求他去检验,说实话,无头女尸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他压根不在乎。

  云星起知道他内心想法,郑重接过,小心折好,与衣襟内的金箔红纸放在一处。

  暮色四合,他抬头望天,忽然意识到整件事中,好像只有自己是最在乎真相的人。

  心下思绪万千,脚下无意识跟随身边人走动。

  一道欢声笑语伴随丝竹管弦之音流淌到他的耳边,他扭头看去,原是走到了琼宴楼附近。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楼上栏杆处几位花枝招展的舞女凭栏而笑,楼内人影攒动,觥筹交错。

  游来重站住,回头看另两人,“来都来了,不如......”

  话语未尽,意思明确。

  王忧定在原地,眼睛隐隐发亮,他早上同好友来过一回,白日的琼宴楼自不是眼前这番模样。

  他兴致勃勃,拉住云星起,说道:“走!”

  酒楼内暖意香气扑面而来,把云星起想拒绝的话语给扑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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