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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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裹挟中,她和怀中人头颈相交,青丝纠缠环绕。

  “可贫道有预感,在下的命不会安妥。”他话锋一转,长吁一口气,“殿下可否放我们一马?”

  除了他俩在场所有人都听蒙了,其余人是压根一概不知。而狐半仙这个知晓多半实情的家伙,则震惊计划怎会被外人知晓。

  在出宫前,在朝长公主——李清淮的义母,更是死去皇后昔日的好姊妹

  曾再三叮嘱她,不要为了所谓的交情去耽误大业。

  而后李清淮去了哪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余人无所谓但在场这些,绝不能留。

  倒不是被点出身份才临时决定的,出门前曾有人给她卜了一卦。

  三月一日子时,天狼星正东方向外来者必死。

  她的良心早一寸寸消亡在了宫中那些尔虞我诈中。

  昔日挚友半死不活,也只有初见时被震了下,此后任把心翻个底朝天,竟也察觉不出半分怜惜。

  就算不打心软的念头,李清淮还是礼貌笑笑准备客套几句。

  “方丈这观星悟事的本领首屈一指,就连我国国师都自惭形愧。只是如今朝局风起云涌,变化万千,不于一方磐石上恐难立足。”

  她招募势力的心思昭然若揭,有力窥天命者往往难做保证,一语说错十余寿命都可能折进去。

  更何况他一身清正,言出必行。

  然而秦蝉衣沉默半响,还没等给出答复,远方却传来阵阵清脆的银铃声。

  树影交错中,有个紧贴地面匍匐着的巨.物飞速靠近。

  “妖女,你要使什么诡计?”

  话里夹带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等了许久不见秦禅衣搭话,她才分出个空档给那浑身颤.栗,至今搞不清状况的旁听者们鄙夷的眼神。

  "我……我,才是京城宋家的二少爷,你放开我陆姐!"

  铃声愈响愈烈,这下所有人一齐听见了,瞬间心如擂鼓,脸色胀青。

  此人这时终于得了李清淮青眼。

  她笑了笑又往密林深处瞅了眼,最后正着身子往后退了三步。

  远处又传来一阵簌簌声,众人屏息凝神,就连花鸟鱼虫也没了动静,万籁俱静下,远处草丛忽然破开——

  从中.出来个半似妖鬼半似人的东西。

  干枯稀疏的头发垂在脸两侧,露.出张淡黄又支离破碎的面孔。

  这东西爬伏在地上,死气沉沉。除了刚开始动了一下,此后僵化在原地宛若石雕。

  一如李清淮梦里看见的模样。

  她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等李清淮退出一段距离,那东西却好似活过来一般。“飕飕”几下纵跳,用被血液渗透的尖指甲,勾在树皮上,吊在半空。

  而后又迅速窜到镖客们中.央。

  瞬间血花飞溅,秦蝉衣一人之力有限,护住自己已是勉强。

  旁的人几回合下来,身上被戳了大大小小的洞,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殿下你是仗着天赐的福禄在作孽呀,往后三世轮回,无尽福报。您不怕您把自己的命作没了吗?”秦蝉衣丢下.体面,朝她大吼。

  眼见此处已变成个杀气腾腾的修罗场,金鼓齐鸣的振动下,李清淮怀中人似感知到什么。竭力颤动了几下,却因伤势过重醒不过来。

  她伸.出手,安抚地顺着她蓬松的青丝,一路从脊背处滑到腰间。

  鼻尖的味道清新,和清晨的雨露很像,又莫名带了些很淡的脂粉气。

  按理说,单在山间奔波,是不可能有这种气味。

  可李清淮到底是嗅到了,她自己也很清楚,这大致是种幻觉。

  幼时喜闻母后身上的脂粉,就算母后素面朝天,吃斋祈福多日还是能闻到那种味道。

  可旁的人一盖察觉不出。

  那是种温暖的甜香,和笙歌曼舞厅堂里的感觉很像,想让人永远沉睡着在这不会醒的红颜梦中。

  但陆风眠身上却是凉的,于是甜香便只剩下了脂粉味。

  替这人拢了拢乱发后,便让狐半仙把陆风眠扶了下去。

  “轮回,升仙路,畜牲道,于我而言都一样。”李清淮无所谓道,彻底忽视对方阴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功过都是旁人评说的,做什么还得自己定。”

  话音未了,便有人想来杀她。

  什么殿下不殿下的,这些人是一概不知,先前那番对话,也没多少人听明白。

  皇城的人自然都在紫禁.城呆着,哪里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杀他们,不合逻辑也没可能。

  于是有人冒着大不敬的名头,打算擒贼先擒王。

  李清淮背后靠着树,脚下一蹬借助冲力才侧身躲过。

  那人力用得过大,刀刃直接深.入树皮。要把刀扯下来时,需多花些劲道。

  李清淮没啥良心地重新把陆风眠揪过来,推到那不知死活的人身上。既是队友,他不好下手,被撞了一个踉跄。

  就这一两秒的功夫,却被那似妖怪的玩意横翻过来,划破了喉咙。

  陆风眠不轻不重的摔在地上,重伤之下再遭冲击,怕是五脏六腑都要颤一颤。

  李清淮倒懒得去扶她,又往旁走了两步好离她远些。

  多年的交情早早在两人间做了灰,此次亲来也不单是为了她。密报称宋家二少爷宋玄烨,受四皇子嘱托来骆山寻找地下暗道。

  地下暗道乃代代皇帝才能知道的去处。

  虽说幼时父皇就带李清淮和另一位皇子去过,但那位早已夭折,与她没有威胁。

  而如今竟有人,胆敢越过皇命寻找暗道。

  在她记忆里,下面是个大型祭场,要靠特定的玄石才能打开洞门。

  不过四皇子没有派死士来,反倒是让宋玄烨替他探路,无非是想测试自己的反应。

  他大约一要试的李清淮势力能不能打探到消息,二要试会她做何反应,三便要试宋家对他的忠心。

  宋玄烨既是应了旁人的请,宋家其余人又没明确表示站在她这边,那往日听到的柔情蜜意便不作数了。

  如今再见,不是盟友便是仇敌。

  皇宫里的人怕是还以为自己在守皇陵,母妃埋葬的地方除她无人敢闯,但她耽搁一个月已是极限,倘若生了变故,无人承担得起此责任。

  夜深了,李清淮身边不知从何冒出,八.九个全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死侍。

  转瞬间便将修罗场里,仅剩的伤残的两人围了起来,其中一个是那可亏天命的方丈,另一个则是宋家二公子。

  李清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方丈,这局不是我设的。这人也不是我害成这样的。”

  见方丈皱眉,她指了指旁边趴伏在地上的妖怪,示意是此非彼。

  “等我知道时,她就已经这样了。都知道上天赐福于我。就如当年宫变,大能来宫中除妖,原本我是无力抵御那些鬼怪的。”

  “但他们似乎并不敢杀我。”

  “我想这只不靠近我的原因也是解释的通的,不过她还有些灵智,这几日我便托'人'与她做了个交易。她被搞成这副模样,怕是不能善终入轮回了,但度化一只妖鬼于我来说不算难事。”

  李清淮故作悲凄笑道:

  “人情自古薄凉,听过我母妃说幼时您还抱过我,没想到如今就要刀刃相向了。我也想为自己积些福德——”

  “你走吧。”她说罢胳膊往旁一挥。

  “我也不求有什么回报,只要您别害我就行。今日之事,你知我知,绝不可被第三人知晓。”

  话说的很明白,既不用他帮自己夺只尊位,他却也不能帮旁的皇子,否则后果自负。

  秦禅衣已过而立之年,书法武功修的不精,窥天算命却是一等一的。

  此次来京中小住,闲来无事跑到附近的县上的友人家,恰巧听说有人被困在山上,便请求通往。

  去了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活计,星象显现,易入不易出。

  而对着李清淮又不能出死招,天命之子倘若死了,往轻里说三年大旱滴水不降,重则瘟疫横行、生灵涂炭。

  就连刚才打斗时,他竟是不自觉得收了些力,如若要死,死得也绝对不能是李清淮。

  饶是如此,他却并未想过,对方会放过自己。

  “殿下……”秦禅衣悲痛难忍,袖下捏紧拳头,过会儿才松开。

  夜色浓重,繁星点点,山间虫鸣不止。

  半晌没有人在言语,寂静瞬间蔓延开来,沉闷的空气充斥在两人间。

  等秦禅衣走后,李清淮浑身的铜墙铁壁一起崩溃,她像是被抽走了一口气,靠在树上眼神焕散。

  陆风眠倒在地上,没人去扶,时不时在地上颤动两下。

  狐半仙弄不清殿下的心思,踟蹰良久才慢慢蹲下把手伸过去。结果手伸到半截,李清淮终于有了动静,她睨过去眼,却什么话都没说。

  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

  山中情况还未交代,她便这么寂寥地走了,狐半仙这一趟折大半阴德,就指望着她称帝给自己口头封个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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