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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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玦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吃早饭吧,我本来也就闲不下来,帮你做些事正好,也算报答你昨天晚上收留我了。”

  她略带调笑的口吻让苏怀望的脸烧得更厉害了。什么“收留”,明明是“胁迫”……

  “我已经吃饱了,咱们可以现在去……”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苏怀望看见林玦用可惜的目光看着她:

  “还剩挺多的呢……”林玦看看她,又看看餐桌,摇了摇头。

  苏怀望话锋一转:“早餐嘛,就是要多吃一点。你等等我,等我吃好以后我们一起去拿画具。”

  说完,她又坐回了餐桌上,开始努力吃剩下的早餐。

  还好林玦做得好吃,她还能塞的下去,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到一顿早餐吃完,苏怀望感觉自己腰围都涨了好几寸。

  她摸摸肚子,端起碗碟往厨房走,原本正在试图逗猫的林玦看到她的举动后站起来:

  “我来洗碗吧。”

  苏怀望像是受到惊吓了一般端着碗碟的手一颤,连忙拒绝道:

  “我自己来吧!你休息一会!”

  虽然林玦的本意大概是好的,但是像这样一直帮她做事情实在让她良心不安。

  “好吧。”被拒绝的林玦没多坚持,只是有点失落地垂下脑袋,让苏怀望感觉自己仿佛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掐灭心里莫名其妙升腾起来的不合时宜的怜悯心,坚定地自己把碗洗了。

  -

  画室在二楼。

  林玦很少上苏怀望家的二楼,于是上来之后便好奇地扭着头张望。

  苏怀望扫视一圈二楼,目光在一扇房门上短暂地停留,又不自然地挪开。

  这是她昨天晚上为林玦准备的客房,可惜没用上。

  她们往左走,走到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

  “等一下,”苏怀望回头对林玦说:“你站远一点,可能会有点灰,我很少到这边来。”

  林玦听话地站远。

  苏怀望打开房门,预想之中的灰尘并没有出现,画室还保持着它一如既往的模样,精致,但又寂寥。

  正对着门的是一面落地窗,此时正值上午,阳光明媚,光线从玻璃中折射进来,将飘逸的尘粒都拥进怀抱中。

  画室面积不小,但也算不上空旷。这里堆着苏怀望曾经学习美术时用过的很多器具,从画架、水彩到石膏,一应具有,上面披着白布,与整座房子强烈的生活气息格格不入。

  就好像这座房子的主人已经将它从自己的生活之中驱赶出去了一样。

  但今天不知怎的,又将其重新迎回了自己的生活。

  苏怀望吹了吹画架上的灰:“我准备一下画具,你对什么比较感兴趣?”

  没得到林玦的回应,苏怀望有些奇怪地转头。

  长发散落的少女失去了她脸上长期维持的微笑,目光专注而认真,几乎可以说是贪婪地注视着这间画室里的一切陈设。

  “林玦?”苏怀望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少女回过神来:“都可以。”

  她声音轻柔,像根羽毛落在画室的木地板上。

  比起这个,她似乎对画室里的另一些东西更感兴趣。

  林玦迈动步子,走到一副同样被布遮盖的画像前:

  “我能看看这个吗?”

  她的目光和语气都太过诚恳,让苏怀望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点了点头,于是林玦掀开了上面的布。

  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画作出现在了苏怀望眼前,她当然认的出上面拙劣的笔触。

  那大概是她初中时的画作,那时她对画画还抱有一点信心,她的父母也是。

  但是之后一场场比赛下来,她的父母很快就失去了对她的耐心,这些画具也都被锁进房子的深处。

  苏怀望看着这副画,眼睛里有点怀念。

  “画得很好。”林玦夸道,注意到了下方的署名。

  苏怀望只是笑着摇摇头:“谢谢。”

  一声回应被她说得仿佛事不关己。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是初中时的苏怀望听见这一声夸赞,可能会骄傲、可能会怀疑、可能会尴尬,但现在的苏怀望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她对画画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如果不是命中注定,那么就应该早些放弃。

  所以她留恋的目光只对着当时那个还幻想着能成为画手的初中学生。

  但林玦却不依不饶:“真的很好,可以看出画手是有自己想法的。”

  “真的吗?”苏怀望狐疑,凑了过来:“我看不出来欸。”

  和在美术馆里的千万幅大师画作一样,这副画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些扭动着的线条和色块。

  “当然,”林玦笑着,理所当然地说:“每一幅画里都有创作者的心血,*都会体现创作者的想法。”

  她手指抚摸着纸页,万分珍重。

  苏怀望摇了摇头:“可惜我已经忘了当时在想什么了。”

  反正大概也就是些无聊的事,青春期的小小烦恼,最不为人所道的心绪。

  “就是因为我们会忘记,所以才会选择创作,这样,那一刻的我们就完整地留存下来了。”

  苏怀望看着林玦,她目光柔软,却是对着那幅画,那副她并不满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的画作。

  苏怀望突然感觉有股难以言说的妒忌在胸中诞生。

  她情不自禁开口:“那你看到这幅画又想到什么了?”

  语气有些冲,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但林玦就像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似的,神色如常地与她对视:

  “想到小时候的你。

  ”大概是个很有冲劲、又不服输、很好胜的人,这些线条坚硬又尖锐,你很想通过这幅画寄托些什么、表达些什么。”

  苏怀望愣住了。

  她沉默半晌,将手放在画上,作势要将它抽走。

  她转身,背对着林玦,开玩笑似地说:

  “那看来给别人看自己画的画还挺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看出来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文字也是一样的,只要创作,就一定会融入自己的想法。”

  “那万一,那个人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林玦稍稍歪了头,像是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苏怀望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待会我们试试画水彩吧?我去准备一下。”

  说完,快步走出了房门,只留下林玦一人看着那幅画。

  房门被轻轻合上,苏怀望终于从过往生活的腐朽味道中逃离。

  她缓步慢行,来到走廊的边缘,将双手搭在栏杆上,面色平静,无神的双眼看着楼下。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生活很陌生,她突然有些不太认识她的这个“家”,就连脚下踩的地板也无比虚浮,不似实物。

  在她的人生之中,常常出现这种割裂感。

  这不是好情况,她自己知道。

  如果一个人没有自己的想法怎么办?

  如果一个人不敢拥有自己的想法怎么办?

  说到底,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到底需要做些什么,才足以称得上是一段人生?

  苏怀望低下头,短暂的沉寂后又抬起来。

  林玦还在等着她。

  她迈开步子,将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都丢在身后。

  第24章

  苏怀望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林玦正在画画。

  她手上捏着炭笔,专心致志对待眼前的画纸,光粒子落下来,栖居在黑发间,为她笼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苏怀望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与脚步,但林玦还是在她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

  少女放下笔,对她微笑。

  苏怀望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少女身上转移。

  她看向那张对方还未画完的残画。虽然只有寥寥几笔线条,但却足以见房屋的轮廓。

  苏怀望眉毛蹙了蹙,总觉得那生动跃然于纸上的图像有些眼熟,但还没等她细细辨别,林玦的手就将那张纸抓下来,捏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找到了笔和纸,索性就一边画一边等你了。”林玦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她靠近,眼睛里散着细碎的光。

  “你刚刚画的是什么?”苏怀望问道。

  “没什么,老家的房子而已。”

  “是吗?我总感觉有点眼熟。”

  “可能是你去过闽关的缘故吧,那边的民居大同小异。”林玦摸了摸发尾,自然地回答。

  苏怀望的视线越过林玦,放到装着孤零零一张纸的垃圾桶上,思忖片刻,还是放弃了那来的莫名其妙的执着。

  “怎么就把它扔了,不再继续画吗?”

  林玦摇摇头:“不用继续画了,画得不是很好。”

  苏怀望惊讶,刚刚惊鸿一瞥给她留下的印象可不是林玦自述的这样。

  虽然只有一眼,但不难看出握笔者的技力,光是线条稳定程度,就不是初学者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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