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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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下人顿觉相形见绌。

  再看轮椅上的人……

  她们只匆匆一眼,便好似被烫着了一般,连忙低下了头。

  尤其年轻的丫鬟,更是羞红了大半张脸。还忍不住心想,姑娘有何不满呢?郡王虽病,但着实俊美啊。

  这厢房门被打开。

  宫人鱼贯而入,对着不太明亮的烛火修了修烛芯,而后室内便富丽堂皇起来。

  傅翊坐在轮椅上,朝近前看去。

  嫁衣层层堆叠起来,反将跟前少女的腰衬得更细。

  看着年纪不大,坐得板正,怀抱个匣子,竟显出些乖巧。

  一旁的宫人忙递上玉如意,傅翊张开五指接过来,敛了目光:“叫娘子久等了。”

  声音倒是很好听的。

  程念影脑中蹦出个念头,然后想也不想便道:“没有久等。”

  她声音脆,还带着少女的甜,音不高,但显得气很足。

  听来的确像是没有因为久等而疲乏。

  甚至还神采奕奕得很。

  傅翊抓着如意的手紧了紧,有几分没想到武宁侯的女儿会是这样。

  他还以为她心不甘情不愿,此刻开口都该是恹恹丧气。

  “请郡王揭盖头,饮合卺酒。”嬷嬷出声提醒。

  傅翊一言不发,用如意将盖头一拨,那绣着繁复花纹的厚重红绸便从程念影肩头滑落了下去。

  摇曳的灯火为她添了妆。

  室内倏然一静。

  好一个美人!

  而程念影终于重见光明,便也直直朝对面的人看去。

  男人很年轻,皮肤苍白,瞳色很浅,浅得一眼撞进去,便觉薄情。

  大红的婚服披在他身上,有种血泼上去的错觉。将他眉眼更衬得疏淡漠然,高不可攀。

  但下一刻,他笑了笑,拿起半个盛酒的匏瓜递到程念影手中:“娘子,请。”

  于是那种薄情感霎时退得一干二净。

  倒只剩下温柔颜色了。

  嗯……好看,像画本子里才有的人。

  真的是个好婚事。程念影心道。

  她托稳了那半只匏瓜,上半身往前探了探,主动凑近与傅翊手臂交缠,而后一饮而尽,连个顿都没打。

  傅翊盯着她看了片刻,也仰头饮下。

  程念影鼻尖抽了抽:“你的没有酒?”

  傅翊当先抽回了手,淡声道:“嗯,是水。我尚在病中,饮不得酒。”

  程念影恍然大悟。

  原来侯府嫡女自缢的症结在这里!

  但是病了就病了呀,又有什么妨碍呢?她倒是觉得很好的。

  她放下匏瓜制成的酒盏,问:“那下面要做什么?你要回去歇息了吗?”

  傅翊沉默了下,觉得哪里不大对。

  侯府女不该如此。

  他挥手让宫人将轮椅推得更近,而后突然抬手按在了程念影的唇边。

  程念影惊了一跳,险些条件反射去摸后腰处藏着的匕首。

  好在如今她身上什么武器都不在,便也没有酿成惨剧。

  傅翊就这么看着她猛地一抖,而后又乖乖坐住了任他摸。

  他眼底光华隐去,低声道:“娘子,你的口脂涂到外头去了。”

  当时都是急匆匆上的妆,涂到外头也不奇怪。程念影并不放在心上,抬手便要自己擦擦。

  傅翊却喊停她:“我来。”

  程念影:“哦。”

  傅翊的手有些凉。

  但程念影不介意。

  病着自然如此,我唇是热的,还能给他暖热呢。

  傅翊就这么慢条斯理地沿着她唇边擦了一圈儿,不见她抵触,更不见她生畏。

  真是怪了。

  傅翊没趣儿地收了手,问:“吃过东西没有?”

  程念影坦然答道:“没有,饿得厉害。”

  傅翊:“……备菜吧。”

  一边的嬷嬷似有些担忧,忙问:“郡王也在这里用饭?”

  傅翊:“嗯。”

  其他人忤逆不得,自然连忙退下照做去。

  做杀手,要懂得看时机。

  程念影当然不笨,她听出了嬷嬷的担忧之意,于是问:“你这样坐着是不是会累?”

  傅翊:“……”“是有些。”

  他再度露出笑容:“但总该陪娘子用了饭。”

  程念影心道,挺好个人!

  和她从前远远见过的那些跋扈权贵都不一样!

  “娘子,这是什么?怎么一直放在膝上不肯丢开?”傅翊指着她的匣子问。

  他话音落下,便立即有宫人上前去拿匣子。

  程念影绷紧了指尖:“是体己钱。”

  傅翊这才阻止了宫人的动作,笑容更深:“原来如此,那是该好好收着。但也不能总抱着……”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把厢房里堆着的箱子抬一个来。”

  于是有两个随从去抬了。

  沉甸甸的进了门,盖子一掀,露出里头柔软华美的绸缎,绸缎上还垫着些金叶子。

  傅翊道:“这本就是要给你的,箱子外头有一把大锁,你将匣子放进去一并锁了,便安全了。”

  程念影双眼微亮,应了声:“你说得对!”

  她从凳子上起来,自个儿抱着匣子过去锁好。

  傅翊将她整个动作收入眼底,还道:“改日叫府里的人给你打个络子,将钥匙就拴在腰间,如何?”

  程念影走回到他身边,高兴地应了声:“好!”

  她觉得这个丹朔郡王真真是很好的!

  她过去十六年生涯里,从来只有刀剑相加,叱骂入耳。哪有人这样温言软语处处周到地待她?

  不多时,饭菜被呈上来了。

  程念影刚拿起筷子,一旁的宫人便道:“郡王妃,还是由奴婢来布菜吧。”

  程念影便知道了还得等人布了菜,她才能动筷。这点便不大好了。

  她抬眸看着傅翊:“我能自己吃吗?”

  傅翊:“能,我知道你饿极了。”

  宫人闻声只得住手,眼看着程念影自己捏了筷子开始吃起来。

  她吃得很快,也吃得很香,但吃相很好。

  傅翊都看得有了些胃口。

  他跟着动了筷,拣了两样浅尝几口便搁下了。

  程念影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想了想,还是关心了他一句:“你怎么吃这样少?”

  傅翊净了手,拿帕子擦指间的水,一边擦一边说:“我病着,很多吃不了。”

  他问:“你爱吃吗?”

  程念影诚实地点了下头。

  傅翊笑了笑:“你爱吃就好了。”

  另一厢,傅翊的几个心腹还在房内等候。

  他们焦灼地转了几个圈儿,纳闷道:“主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见一面就回来吗?”

  “那侯府女不会蠢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将主子气着了吧?”

  第4章 同床

  程念影今年十六,其实还算是仍在长身体的年纪。又因平日里奔波来奔波去,消耗也大,她一个人便吃了大半的菜。

  一边的嬷嬷好几次想开口说“不可贪吃”,最后又生生忍住了。

  傅翊将擦手的帕子丢到篓中,问:“吃饱了?”

  “饱了。”

  方才的合卺酒好喝,现下吃的也是美味佳肴。想到今日的经历,程念影都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宫人围上来给她擦了擦手,道:“奴婢伺候郡王妃沐浴更衣。”

  程念影看了傅翊一眼,见他没别的表示,便跟着走了。

  等人走远,一直站在傅翊身后的女子躬腰问:“主子,咱们走吗?”

  傅翊:“等会儿。”

  这女子名叫木荷。

  郡王府上伺候的人,大半都是从宫中拨出来的。木荷便是宫女们中间管事领头的。

  她在傅翊身边待的久,这会儿才敢皱眉道:“可主子该吃药了。”

  “取过来吧。”傅翊盯着仍放在屋中的那口大箱子,显得不以为意。

  木荷无奈,只得吩咐下去。

  于是等程念影换了衣裳,挟着一身温热水汽过来,室内已经充满了药味儿。

  傅翊正在喝药。

  一直到喝完,宫人们将碗具都撤了。那放在手边的蜜饯,他也没动一口。

  很是吃得苦的样子。

  傅翊又擦了一遍手,然后抬头看程念影。

  洗去了妆容,更显娇憨。

  像初初绽开的荷苞。

  “闻见药味儿了?”傅翊出声。

  程念影点头。

  “难闻吧。”傅翊接着说。

  程念影摇摇头:“不难闻。”

  她以前也总吃很多药。

  锻骨要吃药,训练要吃药,不慎受伤更要吃药。闻多了,习惯了,自己都会配了。

  她就这样走到傅翊跟前去坐了下来。

  傅翊沉默了。

  他一时间竟探不清楚,这侯府女究竟耍的什么把戏。

  真是稀奇。

  就在气氛陷入沉寂时,程念影突然抬起袖子:“方才她们给我用了个什么香,很甜的香,你要闻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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