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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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染已经将整座房子笼罩,某种陌生的气息如影随形。

  除了弥漫的污染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危险。正在降临的邪神眷属是一切异常的始作俑者,清楚缘由,黎叙有些兴致缺缺。

  好无聊。

  这些邪物加起来带给他的新鲜感还不如宿柳一个人,真的好无聊。

  他百无聊赖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掏出弹力球抛来接去——是的,他还没放过那个寄居在娃娃里的倒霉邪物。

  被折磨太久,邪物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哑然地惨叫,又在黎叙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飞速闭嘴。

  视线移向宿柳,空洞的眼神聚焦,烦躁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

  嘴角挂上了自己都没发觉的弧度,黎叙胳膊支在膝盖上,单手撑着下巴看她小侦探一样活力满满地办案。

  嘈杂的脚步声和凄厉的尖叫声隔着墙壁传来,两人循声回头。

  声音源于正后方的那堵墙,宿柳抬手去开那几乎长在墙面、毫无缝隙的红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触碰到门时,她竟有种手下并非冰冷建筑,而是有弹性有温度的、生物体血肉的感觉。

  宿柳把发现告诉黎叙,拉着偷懒的他一起推开这扇门,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同样复古田园风的家具以外,屋子里没有人、没有尸体,也没有怪物。

  暖色调的房间看起来分外舒适,一切似乎都那么正常。

  ——因而便使得,那悬浮在天花板正中央的血色阿拉伯数字格外显眼、诡异。

  联邦的通用数字和宿柳穿越前一样,她一眼就看到并且认出了那个巨大的“6”。

  六?什么意思?

  宿柳不明白,但莫名有种被嘲讽到的感觉。

  她看向黎叙。

  狡猾的联邦人当然不知道“6”在朴实的蓝星人眼中是什么含义。

  黎叙也摇摇头。

  两人把这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再停留也没有意义,几乎同一时间,两人一左一右,默契无间,朝着两扇完全相反的门伸出手去。

  黎叙的手都搭在门上了,才发现宿柳没有跟过来。

  他回头,宿柳已经推开对面的门,抬脚就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根本没考虑过喊上他。

  完全没把他当队友。

  甚至没把他当人。

  站在左边这扇门前,黎叙眼睁睁看着宿柳的脚步已经迈进右边那扇门,仍旧没有想起他,才开口问道:“你准备分头行动?”

  他神情冷淡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语速不复以往的慢条斯理,暴露出几分按耐不住的在意。

  他不问,宿柳不说。

  他一问,宿柳才意识到。

  对哦,她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个同伴呢。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探险里,宿柳真的把黎叙搞忘记了。

  黑发的少年,孤身站在那扇没打开的门前,碎发耸拉下来半掩着额角,柔和了英俊锐利的五官,垂坠的阴影平添几分落寞。

  落寞?宿柳惊讶于自己居然会用这个词形容黎叙。

  初见的傲慢印象深入人心。大雨中,他浑身湿透,眉梢眼角仍上扬着,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不显狼狈,反而别有一番意气风发。

  再观现在,他的白衬衫整洁、黑发蓬松,表情也生硬,却莫名给人一种受挫后的憋屈,冲淡了他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高傲,直到此刻才展露出与年纪契合的活人感。

  “你是想自己探索吗?”黎叙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但宿柳并不知道原因,只好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本意是尊重他的个人意愿,但哪知话音落下,黎叙的脸色更差。她有点猜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呃,那——拜拜?”

  宿柳还以为黎叙是嫌她啰嗦或者单纯孤狼,想要借此机会独自行动。毕竟,她偷偷把那个蝴蝶结塞他身上、害他被怪物攻击的事还没说清楚,他很有可能还在记仇呢。

  捉摸不透黎叙的心情,她真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分道扬镳,说完“拜拜”就朝开启的门走去。

  只是,门即将闭合的时候,黎叙的身影挤了过来。他虽然跟上,却并不说话,只冷着一张脸让她猜。

  宿柳自然是不猜的。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他正在生闷气,一进屋就投入到线索的搜集之中。

  和前面一样,这间屋子也是类似的装修风格,天花板顶端悬浮着滴血的数字“4”。

  血腥味浓郁,循着味道的踪迹,在床上,横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尸体。

  是宿柳要上二楼救梅时,出言嘲讽她的那个男生。他的死状凄惨,眼珠暴起凸出,里面布满血丝。

  宿柳把尸体拽下来,才发现床上居然画着个召唤阵,和最初进入这栋房子、在一楼客厅看到的那个召唤阵很像。

  想到黎叙似乎对这些很有研究,宿柳把他喊来,想让他辨认一下是不是同一种。

  “黎……”刚喊出口就卡壳,宿柳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记住他的名字。

  她只记得在卫生间门口那惊鸿一瞥的漂亮肌肉,以及泛着暖意的梨花香气。

  “黎叙。”

  黎叙在宿柳发现召唤阵的时候就朝这边走来,停在她身后,非常自然地接上她的话,“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完蛋。宿柳心虚地垂眸,不敢抬眼看黎叙。

  这栋房子太未知了,不停发生的变化和各种新奇的体验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心神。虽然一直结伴而行,但两人没怎么以姓名相称,她也确实没用心去记他的名字……

  宿柳诚恳认错,没有找借口,“对不起,这次我记住了。”

  “哦?你错哪了?”黎叙反应平淡,似乎完全没介意,专心地俯下身去看那个召唤阵。

  召唤阵用鲜血绘制而成,浓郁的血腥味便是由此处飘散。

  此刻黎叙凑近,他身上的梨花清香很好地冲淡了血的铁锈味,让床附近的空气变得没那么难闻。

  宿柳的思绪跟着弥散的气味翩飞,莫名回想到不久前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黎叙靠近时带来的醉人梨花香气。

  目光不由自主瞥向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肉.体,宿柳突然感觉指尖有些酥痒。

  当时离得太近,她的手差一点就要摸到他的腹肌,但被突然造访的杰妮打断,最终只有指尖轻轻划过,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就遗憾收手。

  这样想着,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看黎叙一无所知地研究召唤阵,宿柳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种行为叫色从胆边生,会被指控为性骚扰,只是纯粹好奇于是就去实践。

  黎叙真的很漂亮,亮闪闪的,就像宿柳小时候在电视橱窗里看到过的人偶娃娃。

  她一直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娃娃。

  宿柳在这边心猿意马,不常动用的脑瓜透支运行,思考着怎么才能把黎叙据为己有。另一边,黎叙对自己险些沦为玩偶的命运一无所知,认真辨别着召唤阵的各种细节。

  最终他确认,这个召唤阵和最初在客厅看到的那个属于同系列,是其中一个子阵。

  他把这一发现和相关知识讲给宿柳听,考虑到她蹩脚的联邦通用语说水平,还特意用了简单易理解的方式。

  他原本还笃定,以宿柳十万个为什么的性格,一定会好奇地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他讲解的过程中还准备了一堆幼教话术,等啊等,却一直没得到施展的机会。

  黎叙回头看去,才发现宿柳正盯着他的腹肌,明显在发呆。

  他简直要气笑了。

  这个小色鬼,该聊正事的时候走神,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看哪儿呢?”黎叙伸手在宿柳眼前晃。

  宿柳慢半拍地回神,没有半分被抓包的羞涩,看着他,诚实回答道:“你啊。”

  她的眼神坦荡、直白,莫名有些灼人。

  黎叙对人的情绪很敏锐,能迅速识别出对方的心思,这让他在社交场合无往不利。身处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中,投向他的目光大多都浑浊不堪,觊觎、嫉恨、贪婪……各种肮脏的情绪翻涌而来。

  在复杂的情绪浪潮中浮沉,他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厌恶人类、厌倦这种一眼望得到尽头的人生。

  里世界的生活也很枯燥。除了最初无止境猎杀邪物带来的短暂刺激,他很快就再次陷入漫长的无聊之中。

  直到宿柳出现。

  他被这样简单、不掺杂质的眼神烫到,狼狈地撤回视线。

  脸撇开,嘴角却偷偷上扬。本来因她忽视而不爽的心情、以及克制不住想要阴阳的毒舌,全部都烟消云散,化作某种春风般和煦的羞赧。

  视线移走后,又欲盖弥彰地聚焦在召唤阵上,黎叙转移话题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召唤阵吗?”

  他的语速更加缓慢,恨不能把每一个名词、每一个长难句都掰碎了喂给她听。语气比起最初的耐心,甚至多了几分诡异的温柔,和他一脸别扭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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