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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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文玉快步行至院内,一面点头一面应声,你怎么不问沈绰阿姊她们可走远了?

  毕竟方才穆大人一来就问了这些,怎么郁昶倒似毫不关心、并不在意。

  文玉学着郁昶的模样铺开另一簸箕药材,手上动作不停,眼光则转向郁昶等待着他的答案。

  与我无关。

  郁昶的回答干脆利落,更是一丝遮掩也无,毫不作伪的模样令文玉也不由得咋舌。

  这、这倒也是文玉指尖一顿,而后又继续择着药材,只是你这话也太

  第228章

  太大方?还是太耿直?

  文玉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况且她又觉得郁昶也没什么不对。

  本来而已。郁昶将簸箕搁到药架子的最上头一层,换手的功夫转目直视着文玉,我不关心。

  三界之内、六道之中,他关心的事拢共也只有眼前这么一件

  郁昶的目光划过文玉,不欲多言。

  好好好。文玉一手抬着簸箕,一手拍了拍郁昶的肩头以示安慰,不关心便不关心,我又没说什么。

  或许郁昶的反应才是最真实、也最寻常的。

  文玉手上动作不停,胸口却打起了鼓,原本活络的心思亦在不知不觉中慢下来。

  她们是妖,妖与人本就殊途。

  郁昶对凡尘之事毫不关心,才是身为妖族最应该做的。

  入世,却不干扰世间之事,只恪守戒律、做清醒的旁观者便好。

  反倒是她

  文玉的眼睫垂落下来,遮住眸中那忽明忽暗的色彩。

  不知是从何时起,她似乎身陷其中,难以抽离了。

  这样真的对吗?真的可以吗?

  起先她还能控制着自己冷眼旁观、从不逾越,时刻将师父的教诲和敕黄的叮嘱牢记心中,可现如今,她还能做到吗?

  如今天色还早,医庐内也并无来看诊的病人,唯余金光缕缕、秋风阵阵与她二人相伴。

  郁昶动作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余下的药材依次晾晒开来,直至只剩下文玉抱在怀中的最后一簸箕。

  见她懵然怔愣,呆呆地垂着脑袋不说话,郁昶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终于生起一丝波澜。

  他回身将那簸箕从文玉的手中接过,在心中好一番尝试以后才用自以为比较温和的声调同她说着话。

  你知道我说话一向如此,并非有意要冷待于你。

  郁昶话音一顿,又接着解释道:我往后会多加注意。

  他只知道那个叫宋凛生的凡人与文玉说话时,常常是这样的语调。

  文玉似乎很是喜欢。

  他虽虽学得有些蹩脚,但期望多少有些用处。

  只是他心中一番忐忑,而文玉却似乎并未领会到。

  文玉闻言抬首直面着郁昶,眸光之中却尽是疑惑。

  他难道以为,自己是因为他方才说的那句与我无关而生气?

  文玉眨巴着眼睛,不由得有些惊诧。

  一来是郁昶一向惜字如金、沉默不已,倒很少见他能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

  二来则是她一直隐约有所觉察,也从郁昶那处得到过验证的

  郁昶天生有窥探人心的本事。

  纵使并非他刻意为之,却总能将旁人的所思所想尽收眼底,甚至都不需耗费他丝毫心力。

  可眼下这情形是

  郁昶既来问她,并且猜错,就说明他并未私自感知她。

  文玉眸光一转,复又扫过郁昶的面庞,实在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不是一向特立独行,说话做事只凭心意,怎么今日倒改了性子?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因为方才同宋凛生说的话正心神不定,别叫郁昶看出来才好。

  否则,她的脸面往哪里放?

  咳咳!文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只能顺着郁昶的话往下说,你、你知道就好,我不与你计较便是。

  言罢,她总归有些心虚,赶忙便别过脸错开目光,不肯与郁昶对视,只越过他看向后头波光闪烁、浮光跃金的沅水河面。

  沅水汤汤,青山苍苍,绵延的堤坝呈现出一片沙白的色彩,似画框上边沿,将碧波荡漾与稻穗金黄隔绝开来。

  娇妍谢去、落叶纷飞。

  如今入了秋没有杨柳,倒不缺轻盈似羽毛般的芦花,顺着河堤一路飘荡,拥促着奔跑的孩童一路往前。

  文玉的目光随之而去,倒不知他们在追逐些什么。

  纸鸢。

  郁昶的声调不似往常般冷淡,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叫他说的略有一丝婉转的意味。

  什么?文玉有一瞬间的空耳,登时便转头过去看向郁昶,你说

  纸鸢。郁昶倒耐心得很,只低声重复道。

  而后,似乎怕文玉仍不能听得清楚明白一般,郁昶抬袖向着远处指去。

  那夜女儿节,在灯市上,洗砚曾同他讲过这东西,有的形似燕子、有的拟态黄莺,凡人一般都将其概括地称为纸鸢。

  文玉顺着郁昶所指的方向看去,却仍是只见一群孩童笑闹着,似乎一面说着什么一面往前追赶。

  哪里有什么文玉心中疑惑,忍不住嘀咕道。

  郁昶收回手,双肩亦是沉了下去,似乎很是无奈,却又不动声色。

  直至他发现文玉是真的没瞧见,而非与他玩笑之时,郁昶摇摇头。

  而后他伸手绕过文玉的后背,捏住她两侧肩头,使其抬头向上看。

  文玉原本还有些迷茫,直至那墨白相间的燕子风筝平稳地乘着风滑入她的眼眸之中,她随即惊呼一声

  真有纸鸢!

  她立时明白过来,那纸鸢随着风筝线遥遥悬在那群孩童身后的天幕之中。

  虽有些距离,倒不至于看不见。

  文玉笑着摇头,是她一叶障目、太过拘泥了。

  天高云淡、鸟雀南飞,在秋风飒飒中,确是放纸鸢的好时候。

  郁昶收回目光,垂眸看着在自己的臂弯下笑得正开怀的文玉。

  她看起来是这样的纤弱、清瘦,可从前她分明拥有着不可估量的力量

  郁昶的指尖微微收紧,尽管还有许多谜团尚未解开,犹如隐藏在云雾之中的青山,令人难以窥见真容。

  可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为文玉找回属于她自己的法力,至少不能让她如同现在这般单薄、至少要她与他对上之时也能保全自身。

  郁昶眉心一拧,晦暗不明的眸光扫过文玉的发顶。

  或许还有记忆?

  他不能确定,但他总有能确定的一日。

  不论,用什么办法。

  嘶!

  文玉一耸肩,似乎有些吃痛,随即收回目光转眼看向郁昶,却并没有出言责怪。

  我郁昶猛地松开手,只虚扶着文玉,你

  郁昶她总觉得自郁昶上岸这几个月以来,他的脾性似乎温和了不少。

  我没事。文玉扬唇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今日这些小友似乎较之往日要多些。

  郁昶眼眸低垂,别开目光,转瞬之间仍是那幅清淡冷落的样子。

  稻田金黄、谷物成熟,近日收稻子的百姓多,在沅水畔玩耍的孩童也自然而然地多起来。

  文玉偏着头,仔细地听着郁昶一句句地解释着。

  他面色虽疏冷,可说起话来倒很热络,说得又多又仔细。

  文玉不禁莞尔,看来方才那不是她的错觉,郁昶确实变得不太一样了些。

  不过,今日看诊的病患倒是少。文玉环视了一圈医庐,颇有些惊奇,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语罢,文玉探身撩开门页上的草帘子,望着空无一人的诊室,再次与郁昶说道:就连闻夫人,也不曾来吗?

  郁昶倒并不怎么惊诧,就连眼皮也没抬半分。

  他早说过,旁人的事与他无关,既然无关,他自然是毫不在意。

  可见文玉在室内室外绕了好几圈,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什么,郁昶最终仍是出声回话。

  今晨出门之时,闻夫人遣人来回了话。

  当时的情境仿佛仍在眼前,郁昶低声陈述着。

  说是闻大公子近日遇到些事,闻夫人为子担忧、不思茶饭,故身子抱恙不能来医庐帮手了。

  文玉闻言随即了然,却又立刻追问道:闻夫人身子可有大碍,不若我上门为她号脉?

  她应是一早料到你会如此说。郁昶抬眼间,眉心似乎有淡淡的笑意,却又微不可察,来人直言这是心症,还请你千万不必挂怀,亦不必劳烦你走这一趟,说是为百姓看诊开药更为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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