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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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来,这与主人又有什么瓜葛?

  这头没等澹青嘀咕出个所以然,那边衣衫漾动、步履轻移,太灏拔足往前行去。

  主人!主人澹青赶忙招手,抬脚便追,你且等等澹青啊

  人声消散、水流叮咚,一番折腾之后,溶洞内总算重归宁静、再无纷扰。

  文玉跟在一路蹦跳的陈知枝后头行出许久,踏过满目雪白的河岸边,越过草木葱郁的后春山,终于瞧见了城门上沐浴在红光涌动之中的江阳二字。

  日薄西山,快入夜了。

  脚步顿住,文玉忽然没了先前的勇气,整个人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不肯动作。

  随之停下的众人,以走在前头的陈知枝为首,皆转目侧身回来。

  而一直跟在文玉身后三两步的郁昶,则缓慢地来到文玉旁边,却并未出声催促,给文玉留下了充分的空间与自由。

  知道众人的注视聚集在自己身上,文玉心下一空。

  故地重游,故人却不再。

  陈知枝、苏见白。

  文玉抬眸看着这两位今日才相识的小客人,总是要她想起洗砚、阿柏和阿竹来。

  还有彦姿与阿珠、阿沅

  她想知道故人的消息,可知枝近在眼前却又不敢相问,毕竟凡人之躯除去化作一抔黄土,似乎并没有什么第二种可能。

  文玉仰面望着辽阔深远的天幕,忽然觉得自己亦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不堪,她深深地吐纳着,恍惚间觉得自己与凡人也没什么不同。

  姑姑陈知枝眨着眼,一把将探头探脑、满眼好奇的苏见白按了回去,小心唤道,姑姑怎么了?

  她没事。郁昶淡声提醒着,抬袖抚上文玉的手腕,文玉。

  循声望着两人,文玉牵动唇角、勉强笑着,心中浮起一丝丝庆幸与释然。

  她还有郁昶,如今又认回了知枝,也很好、也很足够了。

  没事。文玉淡笑着摇头,以眼神宽慰着陈知枝,只是想起江阳府数百年不曾易名,觉得难得罢了。

  言罢,在陈知枝和苏见白懵懵懂懂的对视当中,文玉反手拉了拉郁昶的衣袖。

  她忽然起了些调皮的心思,压低声音唤道:你说是不是?阿姊?

  原本沉郁缄默的人,在听到她这样的一声问话,忽然整个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

  郁昶锋利的下颌顿时都漾动着羞赧的色彩。

  进城去罢。郁昶并不反驳,也不接话,自顾自地岔开了话题。

  她说的,是从前在江阳重逢时,对他的称呼。

  那时他为了留在文玉身边,竟不惜化作女子文荇,也要强行在宋宅住下。

  郁昶低眉垂目、错开目光,双耳止不住地泛起薄红,日照自一侧洒下令那点点红晕几乎透明。

  妖本不分男身或是女相,他原也不在乎这个,才会化作女子。

  可是越往后,每当他与文玉四目相对的时候,在她唤自己为阿姊的时候,他就会无比后悔当时的决定。

  若是时光倒流、一切重来,早知那夜在沅水河畔会与她重逢,他定然一开始便以男儿身出现在文玉眼前。

  可就当文玉以为其不会回答的时候,郁昶又别别扭扭地转过脸来,嗯。

  文玉一扬眉,得了郁昶肯定的应答,她忽然心情大好。

  想起在沅水畔第一次见到郁昶之时,他的样子。

  冷艳迫人的大美人和现在沉默寡言的小白龙,真是天差地别、变化多端。

  文玉长舒一口气,片刻的欢愉将隐约的不安冲淡,令她生出些许勇气。

  走,进城!说话间,文玉不忘一把抹去苏见白那尚且露在外头的耳朵和尾巴。

  咦?苏见白左看看右瞧瞧,稍显不自在的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窃喜。

  还不谢过我家姑姑?陈知枝与有荣焉地昂首笑道,而后不待其应答便赶忙撇下苏见白。

  她快步在前头带路,将文玉迎在中央,快请!姑姑!

  天寒地冻、冰雪满头,这时候城门口人极少,像文玉她们这样结伴而行的更是不多。

  是以,文玉一行人很顺利地便入了江阳府,直往城中而去。

  不同于沅水畔的凛冬萧索、满目清白,城内街道上的落雪被打理得很干净,整齐地堆叠在道路两旁,一间间相互依偎的铺面顶着脑袋上的白瓦,挤在一处取暖。

  路边的馆子灯火通明,半掩的窗扉能漏出聚坐在一起的客影,推杯换盏间醇厚的酒糟香气随之四散开来。

  江阳酒楼的招牌斑驳陈旧,却依稀可辨,文玉惊喜之余不免摇摇头,既然开了这许多年,掌柜的也不知换一块。

  文玉转开眼,再看向别处。

  如今天寒地冻、朔风横扫,又快入夜了,街面上行人并不多。

  还剩一阿婆在街角支着摊子,炉子上的烤红薯和炒栗子冒着白烟,香甜温暖的气息就顺着那白烟一路往上飘,引得路过的丫头小子频频驻足。

  那时候彦姿也是这样馋嘴。

  另一头面摊上的老伯正张罗着最后一波客人。锅里滚沸的面汤逐渐冷下来,他也不再往底下加柴,忙完这阵他也该收摊归家去了。

  洗砚喜欢在下雨的时候,领着阿沅和阿珠坐在棚子底下吃面,他说比在府中更有意思。

  比起面摊这样的吃食,旁的卖手工玩意儿的姑娘早就收捡家当,裹紧斗篷,哈气搓搓手然后推着小车往家去。

  若是阿柏、阿竹这时候来,就赶不上了。

  文玉笑着摇头,似乎真见了阿竹又急又恼地跺脚,阿柏则在一旁为她拍背顺气的模样。

  四个红薯、五包栗子。苏见白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竟是难得的客气,劳烦您。

  循声望去,文玉正见其抱臂站在红薯摊子的阿婆跟前,他身旁是一脸等着看戏的陈知枝。

  买卖讲究银货两讫。陈知枝好整以暇地看着苏见白,似乎料定其身上没有银两,你有钱吗?

  与先前的咋咋呼呼不同,或许是因为周遭行人太多,苏见白倒安分了些许。

  我?苏见白难以置信地瞥了一眼陈知枝,抬袖翻出整块整块的银锭,我苏见白会缺钱?

  青丘和有苏氏的产业遍布大荒,便是人间的许多铺面背后实际掌权的人亦是狐族的姊妹兄弟。

  更何况,他父君是青丘狐帝,母君是有苏氏女君,他作为两族当家人的幺子,哪里会使不出这点碎钱?

  毛毛雨而已。

  苏见白乖觉地从阿婆手中接过包好的栗子和红薯,很是阔绰地将整锭银递过去,而后略显得意地冲着陈知枝扬起下巴。

  陈知枝见状也不与他辩驳,只挑眉别开眼,而后抱着手转身往文玉那头走。

  什么臭狐狸!

  将握在手中的铜板紧紧捏住,陈知枝以手肘作掩,尽量不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原本还想帮他付钱的,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陈知枝气冲冲地拔足狂奔,一路向着文玉和郁昶身旁跑,将笑容僵住的苏见白甩在身后。

  诶?苏见白茫然的眨眨眼,赶紧抬脚跟上,你等等我?给你的栗子?

  一面追还要一面抽空回身同阿婆解释,不用不用,真不用找钱!

  在阿婆的连声道谢中,文玉眼波流动,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

  姑姑,你看他陈知枝面色微红,眉心蹙起,嘀嘀咕咕地钻入文玉身后。

  文玉看了一眼身侧冷冰冰的郁昶,尚且来不及说什么,再回头时,苏见白已然捧着红薯和栗子的油纸包将其递到了文玉身前。

  可他的目标显然不是文玉。

  诶?你别躲啊?苏见白左瞧右看地盯着文玉身后的陈知枝,将手中热乎乎的包裹往前又递了递,陈小道?喂?

  文玉看着在身前晃动的苏见白,再看看闷着不吭声的陈知枝,无奈地抬起双手横在肩侧做投降状。

  别闹

  可显然,这两个家伙并不肯听她这不痛不痒的劝告。

  文玉不禁想起,难道从前她在宋凛生面前,也是如此这般的幼稚,还是胡闹?

  这两个词似乎不是很准确。

  正为难间,扬起的手腕被人握住,文玉顺势看去,竟是郁昶。

  一向低调沉默的郁昶,如今难得地露出些许笑意,他握住文玉的手腕一把将她从苏见白和陈知枝二人之间拉了出来。

  文玉猝不及防,轻易便被他揽入身前,奇怪的眼神瞥过郁昶柔和的眉眼,她险些回不了神。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朝着苏见白扔下这句,郁昶护着文玉为她整理好微微敞开的白狐裘,将她裹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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