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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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生就十分幸运,投了个好胎,无忧无虑过去十几年,然后直坠云端,跌落低谷。

  任谁都无法承受这些。

  她不想正视的,惧怕被他人知晓的,都被江叙迟毫不留情地揭开。

  不知道江叙迟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秦漫痛苦地叮咛一声,闭上眼睛拒绝看他。

  江叙迟却没有因此放过她。

  “秦漫,还做梦呢。”

  秦漫睁开眼瞪他,“你闭嘴!”

  “你那个没用的爹卖了自己的连号车牌,知道卖给谁了吗,”江叙迟不依不饶,继续说,“你穷得连学费都付不起,穷人家的公主,要学会低头,懂吗。”

  啪一声。

  秦漫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她眼里含着泪,两颊滚烫,耻辱羞愤的感觉席卷整个神经,恨不得把江叙迟的嘴撕碎。

  世界静了一秒。

  秦漫从未被人这样冒犯过,紧绷的神经瞬间断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猛地将他往后推倒,两个人位置颠倒,秦漫垂着眼居高临下看着江叙迟。

  那几颗眼泪正巧砸到江叙迟脸上。

  她逆着光,漂亮的脸蛋因愠怒染成绯红。她从小受尽宠爱,养尊处优。他们都说她在圈子里爱使小性子,行事肆无忌惮。但他们纵容她,不只是因为秦琛宠着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太漂亮。

  过分漂亮,在哪里犯错都能轻易得到别人原谅。

  秦漫眨眨眼,把剩余的泪都收回去。

  “低头?”秦漫声音很轻,“我永远不会向你低头。”

  那一刻,江叙迟眼里只有秦漫一人,连灯光都模糊。

  秦漫没有如江叙迟的愿。

  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傲气骄纵的大小姐,从未变过。

  江叙迟盯着她,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多年前熟悉的感觉,又重新袭来。

  他又一次像破落巷子里的狼狈少年,跟在她华丽的裙尾身后。

  直到她终于舍得回头看他的那一眼。

  成了扎他多年的刺。

  ……

  秦漫湿漉漉的回到卡座,把自己的校服捞起来披上。

  原本卡座热热闹闹的几个人都沉默了,看她狼狈的模样,还有身后跟过来重新换过衣服的江叙迟,都没说什么。

  没人敢说什么。

  秦漫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让大家看笑话。

  她披着校服,拿起手机离开。

  秦漫从酒吧出去,走到空气流通的街道上,继续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裹在校服里头的衣服湿哒哒紧贴在身上,浑身又湿又黏,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全往里头钻,难受得不行。

  到一个红绿灯前,秦漫把秦琛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拨通电话。

  又是好几次,秦琛那边才接。

  “要钱不给,”秦琛那边不耐烦地说,“还有什么事。”

  秦漫吸了下鼻子,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那边没动静。

  秦漫以为他挂了电话,于是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红灯变绿,她也没往前走。

  直到那边传来秦琛的声音:“有人欺负你?”

  欺负二字,伤到秦漫倔强的自尊,她不承认,立刻回了句:“没。”

  “没你哭个屁。”

  “我就是想哭。”

  “哭什么?”秦琛语气很凶,“说个理由,我不能白听你扯着破锣嗓子哭半天。”

  “……我没钱打车回家了。”秦漫扯谎。

  “……”

  “…………”

  这大概是秦琛最无语的时刻。

  他把电话挂了。

  秦漫抹掉眼泪,打车回家后,在门口撞见正准备出门的曲澜。

  曲澜身上挂着一个巨大的蓝色运动包,戴着口罩和丝巾,头上一顶遮阳帽,大晚上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谁见都会觉得可疑。

  曲澜刚推开家门口的大铁门,被秦漫捉了个正着。

  她脚步一停,伸手下意识拉住肩上的包带,眼底溢出几分厌烦。

  “这包里装的是什么?”秦漫指她身旁鼓鼓囊囊的包。

  曲澜只是冷冷盯着她,并不打算解释。

  秦漫心里头升起一个荒唐的猜想,立刻扯过包“唰”的一声拉开拉链,里头堆满首饰和各种包包。

  她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倒流。

  曲澜终于忍不住:“秦漫!”

  秦漫瞄到眼熟的小包,手指一勾链条把它拎出来,难以置信地问曲澜:“你、你居然连我的包都偷?”

  她舌头打结,连手都在发抖。

  曲澜扯回她手里的包,“怎么能这么想你妈。”

  “那你会给我个解释吗?”秦漫吼。

  曲澜张了张口,想解释发现有什么可解释的,眉一挑尽显傲慢,“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轮的到你管我?。”

  “妈,”秦漫几乎是在哀求,“你也要走吗?”

  “我走哪去?”曲澜冷笑一声,“哪还能容得下我,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不如拿去换钱。”

  曲澜联系几个典当行私下交易,晚上出门就是怕丢脸,她也是要面子的。

  秦漫手揪着她的包,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你真不是跑?”她忍着脾气又问一遍。

  她不能再失去曲澜,她不能。

  曲澜被她说得烦心,扬声道:“我倒也想跑。我跑了你和阿琛怎么办!阿琛自甘堕落就算了,我难不成还能不要你。”

  秦漫红着眼眶,没说话,手也渐渐松开。

  曲澜甩掉她的手,从包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羊皮方包,丢到她怀里,拉上拉链往外走。

  秦漫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踢掉鞋子,扑倒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被内空气渐渐被挤压,她觉得这样黑暗狭小又窒息的感觉,反而令她放松。

  灯光依旧炽亮。

  她枕头边上的手机传来微信的消息声。

  秦漫手机微信就加了几个人,秦琛,曲澜,和已经不再出现的秦伟国。

  剩下都是群,全都是屏蔽状态。

  秦漫捞过手机,看到秦琛的消息。

  他给她转了三万元。

  秦漫眼睫颤了颤,点开三万元的转账消息。

  手机一震,秦琛又发来两条消息:

  【拿了钱给我硬气点。】

  【别叫人欺负你。】

  他对她从来就是这种语气,好像她从出生就欠他钱似的。

  秦漫眼眶发酸,忍受不了地捂住眼睛,身体蜷起,她不想哭,今天已经哭过一次,她的泪水没那么便宜。

  ……

  又是一节体育课,骄阳似火。

  教练如常推了一箩筐的网球过来,叫他们自由活动,随后他在人群里看了两眼,喊出两个名字:“裴诗予,江叙迟,过来练习。”

  西莱的网球教练是拿过金牌的退役选手,他的眼光向来毒辣,为西莱培养了好几个青年网赛冠军,其中一个已经是国家级运动员,为国争光,特别有面。

  所以能被他看中的好苗子,自然是风光无限,即使仅限于高中这个阶段。

  裴诗予拿着拍子站过去。

  秦漫随意的瞥一眼,忽然发现裴诗予今天穿得格外青春靓丽,褐色的长卷发高高扎起,戴着白色遮阳帽,淡粉色的百褶裙,随风摆动。

  相反,秦漫今天穿的是运动裤,低调得不行。

  “哎,那身好靓啊,新款吗。”旁边传来窸窸窣窣议论声。

  “哪里是新款,裴诗予今天特意穿给江叙迟看的。”另个人拖长音,“确实亮眼,难怪江叙迟甩了别人。”

  她们是故意说给旁边秦漫听的。

  秦漫偏过头,淡淡的视线扫过那两人的脸,其他班的,不熟。

  “你说他甩了谁?我吗?”秦漫直截了当地问。

  那两人神色皆是一怔,显然没料到秦漫会这么直接,便不再吭声,手牵手离开。

  自那天在浮生的同学聚会之后,班里就有人传她被江叙迟甩了。流言蜚语,不知道经过多少张嘴巴,最后自己就变成平白无故被甩的人。

  学校就是这样,风言风语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发酵。

  秦漫也想走,刚转身,就被不远处的教练叫住:“秦漫。”

  她早该跑远点的,秦漫不悦地甩着拍子走过去。

  “还是你跟我一组,跟他们练练。”教练笑得满脸褶子,语气很是温和,“这次好好打。”

  “其他班的队员呢?”秦漫不愿意当陪练。

  教练说:“等我调调课,这两天你先陪着打几场。正好,也提提自己的实力。”

  最后这句可以不必多说。

  秦漫拎着拍子走上场中央。

  几场球下来,秦漫又被虐了。

  但这次她心态非常平静,甚至有些划水。

  教练就当她是受了打击,没多说什么,反而是对面两人问题很大。

  “江叙迟,你跟裴诗予能不能有点默契,该裴诗予接的球你不要抢,你都抢了她怎么练?”教练叉着腰,隔着网把江叙迟痛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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