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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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旷大殿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祝凌云移动眼珠,殿内各怀心事的目光齐聚于她身上。

  苏粹在旁边皱眉看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祝凌云最后看了眼南神,朝他安抚地轻轻扬唇,很快垂下眼帘,俯身行礼:“弟子知错。”

  她盯着软绒华贵的地毯,眼无波澜。

  大殿内安静下来,祝凌云弓了不知多久的背,终于听见南神低而沉的声音:“你当真认了?”

  祝凌云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说话。

  “谅你初犯,就罚轻点,也好给守一真君一个交代。”秦欢想了想,对南神道,“师兄觉得,罚祝凌云去静室思过两月,抄宗规百遍,如何?”

  南神还未开口,祝凌云便抢先应下:“弟子领罚。”

  守一起身,负手道:“不打扰诸位了,我先携犬子告辞,待腊月初一,再与宗主会面。”

  彭顺适时呈上被苏粹私下推拒了的请柬。

  南神挥手止退他,道:“谢守一真君相邀,只是我打算闭关一段时日,怕是没时间,不若让秦峰主代我参加。”

  得了话,彭顺调转方向,弓身把请柬递到秦欢面前。

  秦欢收了帖子,守一离坐,从台阶上慢步走下来,路过祝凌云。

  苏粹被他的灵力驱使着踉跄两步跟上,彭顺走在最后,紧随着两人离开。

  “来人,”南神道,“带祝凌云去销声窟。”

  随心宗有三处静室,分别位于平心湖,颂风隅,销声窟。

  其中最熬人的,便是销声窟。

  那里人迹罕至,灵气稀薄,连植株都长得低矮稀疏。

  殿内随侍很快把祝凌云包围,架住她的胳膊,将人带了出去。

  焦急等在门口的三人才见苏粹被守一带走,这会儿又见祝凌云被押出来,更是急得不得了。

  盛自横走上前,被两旁随侍的长枪压回来:“阻挠议事殿执事者,罚百杖!”

  岑惊立即拉住他,摇头。

  趁着随侍呵斥的功夫,祝凌云转过来,侧向三人道:“放心,只是换个地方住两月,多抄几遍书,没什么的。”

  反正也不耽误她修炼,销声窟灵力稀薄就稀薄吧,无非是进度慢点、一个人在那里寂寞点。

  在进入销声窟前,祝凌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随侍收了她的佩剑和玉简,连芥子袋都不给她留。

  好啊,那她未来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岂不是都要白搭进去?

  紧接着,入口石门关闭上锁,沉闷一声响,窟内陷入黑暗,只留墙面空洞透出微弱月光。

  祝凌云站了一会儿,施术擦净积灰地方,叹口气,枯坐在又黑又硬的石头上,打了个响指燃起蜡烛,开始抄写宗规。

  来到这里半年了,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看随心宗宗规,写得都还挺正经的。

  第一条,心向正道,凡心生旁门邪念者,杖五百,逐出宗。

  应该是不让走虚渊的邪修路子,嗯,这个她肯定没犯。祝凌云抄好,侧目看下一句。

  第二条,尊师爱友,不忠不义者,杖三百,逐出宗;迫害同门者,杖五百……

  祝凌云写字的速度不算慢,无奈随心宗宗规一长串,不知誊抄多久,她终于抄到了长卷末尾处分门别类的细则。

  若以她抄宗规的速度来估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卯时左右,如此说来,她已经在销声窟通宵一晚了。

  时间过得这么慢吗?

  祝凌云停笔,突然觉得未来一个月零三十天好难熬。

  丧气过后,她还是重新拿起笔,开始抄下一条。

  篇目十,第六十三条,第五小则,不得擅自探望禁足弟子,违者……

  “祝凌云!”

  寂静已久的室内蓦地响起一道气音,明显是从销声窟外传来的。祝凌云顿笔,扭头瞧去。

  石墙孔洞露出三只不同的眼睛,一看便知它们主人身份。

  最左边暗红色眼珠的是盛自横,中间雾一般迷蒙神秘的是岑惊,而最右边,那个笑得弯成月牙的眯眯眼,肯定是南昭了。

  祝凌云忙搁下笔,走过去蹲在墙角,低声问:“你们怎么进来了?没有守卫吗?”

  最右边那只眼睛先缩了回去,“啊哦”一声:“太久没被关静室,把这茬忘了,等着,哥把他们拖住,你们先聊。”

  接着,另外两只眼睛也消失,销声窟内风声一呼,祝凌云回头,盛自横和岑惊已然站定在她面前。

  有岑惊这个阵道魁首在,祝凌云也就不纠结他俩怎么进来的了。

  盛自横转头,四周全是光秃秃的黑墙,除了硌人的石桌石凳什么都没有,就比家徒四壁好个一星半点。

  他从芥子袋里摸出两个软皮护腕护膝,递给祝凌云:“销声窟夜里寒凉,还没有灵气温养,你戴着它们会舒服一点。”

  祝凌云一一接过,刚要道谢,盛自横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个软垫。

  他走到旁边,把垫子铺到祝凌云方才坐过的硬石头上,软垫顷刻隐形,丝毫看不出痕迹。

  另一边,岑惊也没闲着,抛给祝凌云一个暖手绣球,转头把墙上孔洞凿大了些。

  “闷死了。”她环手道。

  祝凌云原地靠墙站着,看着两人身影走遍销声窟每个角落,时不时塞点这个,拆点那个,竟有点幻视施工队。

  “你们打算把我这儿翻新一下?”祝凌云喝了口盛自横带来的热乎银耳汤。

  盛自横和岑惊停下脚步,齐齐朝她望来:“你看还缺点什么?”

  祝凌云:“我记得……我好像是来受罚的吧?”

  怎么越搞越像度假了?

  再这样下去,销声窟就不是最难熬的静室了,而是最舒坦的客栈。

  “对了,三师兄那边有消息没?”祝凌云摊手,“我所有东西都被缴了,连现在什么时辰都不知道。”

  “那我稍的这样东西,绝对是你现在最需要的!”南昭突然在窟内现身,拍拍手,掏出玉简丢给祝凌云,“拿去,刚刚才从守卫胸口薅出来的。”

  祝凌云左右翻看,确认这是自己的玉简无疑。

  “万一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我能想不到?”南昭一撇鼻子,哼声道,“当然已经提前放了个假的在他们衣裳里。”

  祝凌云佩服点头。

  “老二,”她恳切道,“你可千万别误入歧途啊。”

  有时候,她真觉得南昭除了干正事,别的什么都还挺靠谱的。

  南昭摸了颗梨子出来,张嘴一咬,百无聊赖地拈起祝凌云桌上抄了大半的宗规,没耐心地往最后一行看去——

  “不得擅自探望禁足弟子,违者……”读着读着,南昭笑破音,咳嗽一声,嘴里梨汁差点喷出来。

  他擦擦嘴角,对着岑惊和盛自横转了圈,然后停在祝凌云面前,很是欠揍地耸耸肩:“就是探望了,咋的,打死我们?”

  第64章

  祝凌云对南昭深感无奈,取回他手里自己辛苦几个时辰的心血,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住放好。

  她注入灵力启动玉简,果然弹出来一连串苏粹传来的文字,道歉道谢夹杂在一起,密密麻麻铺了整页。

  三人纷纷走过来看。

  南昭默读半晌,叉腰气道:“今天我可算明白了,那守一真君就是吃饱了撑的,给他心心念念的长子设宴,还专门要让受他冷落的二儿子回去看着,什么狗屁心理!”

  岑惊抬眸盯他一眼,南昭立刻缩小音量,手动闭嘴。

  “苏粹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与我们讲了,但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认水镜中捏造的画面?”岑惊看向祝凌云。

  祝凌云停下手里动作,从玉简上抬头:“我若是不认,今日该如何收场?”

  无非是南神当众驳了守一真君的面子,得罪映雪苏家,落得个管教徒弟无方的名头。

  而她这次能免受惩罚,那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想关住她的人,总会想尽办法困住她。

  只是祝凌云暂时也没想通,她不过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对他人完全构不成威胁,现在收拾她,未免太急。

  在站的都是聪明人,祝凌云话说到此,三人也就明白了。

  默然过后,便是一阵冷清。

  盛自横唇线紧紧抿着,长睫垂下,遮了大半瞳色。

  他作为秦欢唯一的徒弟,而祝凌云又刚被秦欢惩罚,如此看来,盛自横此刻的身份是有些尴尬。

  祝凌云意识到这一点,道:“外面好像有动静,你们听到了吗?”

  此话不假,窟外三层结界确有波动,似是有人到来。

  销声窟构造独特,目前四人的神识还透不过外壁,无法辨别来人身份。

  岑惊上前一步,掏出无影鞭把另外三人护在身后。

  南昭赶紧把她拉回来,语速极快地小声劝道:“这时候就别上了,咱是偷摸进来的,得跑!”

  祝凌云点头,亦上手拉住岑惊往回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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