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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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尽一生,一朝飞升成为人人心向往之的圣主,到头来摇身一变,却成了天道运转的刽子手?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啊。

  他目露悲悯,扫过西域万千生灵。

  所以萧肃一定会挑起战争,一定要有死亡,才会有新生。

  “知道自己为何进阶如此之快?”

  山尘当然已经知道了。

  西凌皇族的覆灭,多少圣者境及以上的大能陨落。

  两次秘境试炼,多少修士含恨。

  长生宗附属宗门千千万万,又有多少灵气回归天地,成为幸运儿拾级而上的养料。

  自诩天道宠儿,不过是踩着他人累累尸骨。

  这个圣主的位置,简直充满了讽刺。

  “物竞,天择,不全是你的缘故。”川辞说。

  天择,亦是种恩赐。

  原本是谁都可以,可是川辞有自己的私心。他愿意花费精力,引导喜欢的人,一步一步,站在自己的身边。

  山尘看着川辞握着他的手,指尖莹白灵力运转,带着无上法则之力,化作漫天恐怖雷劫,布满西域的苍穹。

  “师尊——”

  执掌生杀大权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萧肃作恶多端,山尘不觉得自己应该这样,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从来都是生死有命,他也一直奉行着这样的准则。

  那就让自己毁灭吧,再出一个圣主,也许比他更适合。

  他浑身颤抖想要后退,川辞紧紧抓着他:“圣主境雷劫只会有一次幻境。”

  山尘呼吸一滞。

  “师尊——”我不想成为圣主了。

  “山尘。”为我留下来。

  眼泪随着毁灭雷劫一齐落下。

  长生宗危难之际,不料萧肃竟然进阶圣主境失败,灰飞烟灭,宗门逃过一劫。

  雷劫散去,苍穹依旧乌云密布,漫天大雨久久未停。

  山尘抱着手臂蹲在池边,眼泪一滴一滴砸进池中。

  川辞站在一旁,默默陪着他消化接受。

  这还只是开始而已,杀的也不过是个作恶多端的圣皇。就算是他没有成为圣主,他也会想办法除掉此人的。

  可是如果下一个圣皇是个很好的人呢?

  如果是像商珏那样的人呢?

  他如何下得去手?

  谁都可以死,但不该由他来杀。

  圣主境雷劫,只有一次幻境。挣不脱过不了,面临的只有一个结果——毁灭。

  可是山尘有第二个幻境,因为川辞不想他死。

  何至于此。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有趣的灵魂,永远有人比他更爱川辞。

  晏尘何德何能。

  川辞何至于此。

  山尘抱着冰冷的身体,永远都像抱着万年寒冰。

  原来有的爱,重到没法拒绝,也无比窒息。

  “川辞,我爱你。”

  “我知道。”

  山尘在池边待了很久,他看着萧子棪恢复身份,成功继任神帝。

  他是在成为圣皇才有的心魔,自然也就没有堕魔一说,也无需谁为他正名。

  萧子珩参加完继任大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萧子棪’的府邸。

  他神色落寞,躺在榻上望着苍穹。

  山尘心里一揪。他那时一心向道,也不喜欢关注别人。自始至终不知道萧子珩对他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商珏的想法。

  指尖莹白的灵力凝聚,山尘底气不足:“师尊——”

  “可以,你的地盘。”

  萧子珩不困,却闭眼陷入了梦境。

  修士不需要睡觉的,更不会做梦。

  可是他做了个梦。

  醒来的时候泪流满面,惊觉天微微亮,起身要赶回皇宫,忽然脚步一顿。

  金灵和水灵凝结,一个镂空的紫檀矮柜于阵法内显现,恶魔之爪盛开着。柜子里是紫色丹瓶,装满了各种类型的天阶丹药。

  ‘这是什么花?很好看,感觉有点像你呢?!’

  ‘殿下,您不要胡说。’

  山尘把紫色和深蓝色的空间手镯收起来,没有戴在手腕。

  什么境界了,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

  指尖灵力汇聚,长生宗内,商珏的灵牌之上,挂着一个手串。紫色镂空的木牌刻着他的名字。

  没人知道手串哪里来的,摘也摘不下来。手串上似乎刻了阵法,金灿灿的果实闪闪发光。

  山尘心下一阵空落落的,无端有些害怕这样的空虚。

  他抓着川辞攀在身上:“师尊。”

  下一瞬,裸露的背贴上光滑的通天玉柱,铭文雕刻有些硌人。

  “师尊——”

  没有着力点,只能紧紧缠着川辞,谁料这样反而方便川辞进得更多。

  某个瞬间他突然尖叫着腾出一只手捂住腹部,龇牙:“疼——”

  冰冷坚硬的触感隔着皮肤,清晰传递到手掌,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山尘脸上红的滴血:“川辞!”

  山尘有些懊恼,为什么这里总是亮如白昼?让他的羞耻心根本躲无可躲。

  他浑身不自在,又逃不掉,稍微低头就能看见不堪入目的画面。

  他看着两个人紧密相连,心里的怪异感浓重非常。

  川辞这是爱他吗?

  不,是想弄死他!

  哪里是需要他陪伴,明明就是缺个做这种事情的玩物!

  川辞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仗着自己无所不知,压着人很是一番折腾。

  心被填满了些,山尘思绪回落。

  瞧见川辞居然闭着眼安安静静躺在身边,新鲜又稀奇:“师尊,累坏了吗?”

  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

  山尘抿嘴憋笑,他忍着疼慢慢爬起来,半趴在川辞的肩膀。伸手一点点去捋精致的眉眼:

  “累了就睡一觉,弟子看着您睡。”

  冰冷的手忽然扣住他的腰,激得山尘呼吸一抖。

  不知想到什么,他并指点在川辞的眉心,就要没入神识。

  手腕被握住,川辞睁开眼睛看他:“不可。”

  山尘哼了一声,撤回手,指尖点在川辞的心口:“那怎么让它亮起来?”

  他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人,一副问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川辞又闭了眼:“不急。”

  “您当然不急了。”山尘心里咂摸着川辞说的真相,有点紧张。

  万一到时候发现川辞人手一个怎么办?

  万一别的人比他还招人喜欢怎么办?

  万一别的圣主都比自己辈分大,自己难不成都得叫师兄???

  古怪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往出冒,他不经意瞥见川辞微微勾起嘴角,心里更是火大!

  原来也不是自己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明明是川辞本来就可以窥得见!

  连他都能窥探萧子珩的内心,何况川辞了?

  山尘瞬间感觉拳头硬了,真是没有一点儿隐私可言!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却弯着眼睛低头亲了亲,努力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师尊,我可真爱您。”

  “嗯。”

  第34章

  抱着人缓了很久,直到身上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山尘破天荒主动起来捯饬了一下,他挑挑拣拣,从头到脚怎么都不满意,还去西域晃了一圈,搜刮不少饰品回来。

  川辞默默看着他忙来忙去,眼里的温柔几乎化成水。

  山尘折腾了很长时间,发现川辞也不催他,还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喝起了茶,心里一股无名火。

  他干脆什么也不穿,簪子一扯,朝着川辞扬了扬手:“出发吧,师尊。”

  川辞无奈闭了闭眼。

  捏决幻化一身青色衣袍,耐着性子抓了人一件一件帮他穿上。又取出一支白玉发簪,顺带将一头青丝束牢。

  这一身跟山尘莫名也很搭,如远山凝翠,清冷而飘逸。衣料并非寻常丝绸,触手微凉,薄如蝉翼却柔韧非凡,行走时如流云拂过,不染尘埃。领口及袖口都以银丝绣着细密的云雷纹,广袖宽大却不显累赘,袖口内衬一层雪纱,挥动时如碧波翻浪。

  山尘忍不住原地转了转,自我欣赏一番。

  “师尊,您好厉害。”

  然后他瞧着川辞又取出一套同色系的衣服,很有眼色接过来,边给人穿,边趁机揩油。

  总算收拾差不多,还是忍不住抬头抱着人亲了亲,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眼见山尘目带痴迷,川辞抬手覆在他的发顶,用刺骨的寒意将人唤醒。

  川辞伸手揽着他的腰,捏了个金灿灿的法决点在他眉心,才带着人一起消失。

  山尘下意识不敢睁眼,神识也不敢外放,直到川辞推了他几下,才深呼吸一点点把眼睛睁开,随即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宫殿看起来跟自己住的地方一般无二,只是规模大很多,一眼望不到边。

  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觉得活着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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