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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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才没看不起太监!”

  很冲的语气脱口而出,下一刻,张启渊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变了,他那时候瞧不起魏顺,后来总找他麻烦,想压他一头,想杀他的威风。

  可现在,他似乎……大概……真的想跟魏顺做朋友了。

  第23章

  张启渊非说自己没看不起太监。

  那样儿是着急了,语气很冲,攥着拳头,眼睛底下都红了,魏顺站起来把盛红花酒的瓶子收好,放回抽屉里,轻声说:“非要在我这儿争个‘最重要’的名头?你想争别人更想争呢。”

  张启渊垂着眼看自己肩上的伤,小声争辩:“我又不跟别人争,只要你来奉国府的时候能想起我就好”

  魏顺叹气:“我那天忙公事儿,怎么好意思说去找你。”

  “你不好意思……”张启渊立刻下了论断,“你觉得丢人!”

  “没有。”魏顺瞥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就这样了——无情、无理还黏人。

  埋怨他:“你要争宠上奉天殿上万岁爷那儿去,找我干嘛。”

  空气安静下来了,场面一点都不和睦;张启渊明着生气,魏顺暗着生气,他想教张启渊在乎他,可……要的根本不是朋友那种在乎。

  于是在心里叨念:没心肝的,老子牵肠挂肚夜不能寐,不是等着跟你当朋友的!

  雪下大了,隔着半掩的窗缝能看见,魏顺好半天都没说话,张启渊就自己取了衣服,悄悄地穿,里边的穿好了,开始穿外边的,可眉头还是紧锁,然后,丧气地走过来了,说:“我不是争宠,我就是觉得你家跟谁家都不一样,你跟别人也不一样。”

  魏顺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喜欢这种生活,也想跟你似的,自己当家。”

  魏顺:“等你以后世袭爵位,不就能当家了?”

  “不是,我不想管一大家子的事儿。”

  张启渊的外衣就那么敞开披在身上,他低声解释完了,盯着魏顺看,说:“要是我能搬来你家住就好了。”

  “不行,”魏顺忙瞪他,“你不怕人说闲话我还怕。”

  “说什么闲话?”张启渊不以为意,笑了,说,“我又不是女的。”

  魏顺问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见过你。”

  猛地,张启渊的声音变得很轻,他低下了头,从魏顺的下巴看到眉弓,然后伸一只手,捻起魏顺垂落在胸前的一股头发。

  重复地强调:“我见过你。”

  “小时候?”

  “就今年,刚到夏天的时候,”张启渊松了手指,把魏顺那捋头发放过了,很诚挚地说,“但一直没想起来,那天见了个朋友才想起来,因为我当时把你认成他了。”

  “认成他了……”

  魏顺平静地重复着他的话,其实已经傻了,不是小时候,还认错了人,那就只有那次。

  茶坊门前、下雨天那次。

  和徐目去听书那次。

  画了这个男人的小像那次。

  洗澡的时候惦念他那次。

  一刹那,魏顺的心脏往胸膛外头蹦,分不清到底是紧张还是高兴;高兴大概更多,因为实在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居然记得。

  “你应该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个雨天,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只是跟你长得像。”

  “没有,”魏顺摇头,说,“我一直都知道,没提起来是因为觉得你忘了。”

  张启渊撇了撇嘴,说:“干嘛不提?在奉国府花园那次你就应该告诉我”

  魏顺:“怎么着都行,一件小事而已。”

  共处一室上药、争论两人的关系、聊起惊艳的初遇……这些都挺缱绻,奈何张启渊油盐不进;魏顺觉得丧气,连对他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所以你到底怕别人说什么闲话?”

  张启渊记性倒很好,主动回溯上上个话题,不是想要答案,而是想看魏顺无地自容。

  见他不回答,又追问:“担心他们觉得西厂和奉国府勾结?担心万岁爷那儿问起来?”

  “不是——”

  “你是担心别人误会你断袖吧?”

  果然,人心里是不能揣事儿的,有了秘密,再灵的嘴也像是被糊上了。魏顺来不及辩解,张启渊于是有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他是个写书的,研究的尽是些耳鬓厮磨、花前月下,他不是断袖不代表他不懂断袖。

  魏顺觉得自己脸一定发烧了。

  可语气还是笃定,假笑着回嘴:“你才是断袖,你全家都是断袖。”

  “是,我就是,被你说中了。”

  争论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倒是勾起了张启渊的戏瘾,他小声诉说所谓的“秘密”:“我从小就是,但不敢告诉别人,担心遭人非议。”

  “那你更别搬过来,糟心。”

  “不会,如果真的搬到你府上住了,我会有分寸的。”

  缱绻还是有的,不多也算,少总比没有好;被张启渊那么凑近了盯着看,又听见他承认是断袖,魏顺的脑子彻底蒙了。

  问:“你真是断袖?不是骗我的?”

  “真是,”这事儿在张启渊心里远不如在魏顺心里大,他抱着一副玩儿的心态,在底下握住了魏顺的手腕,说,“别人都不知道,就你知道。”

  “干嘛就告诉我?”

  “我信任你啊,不是说了么?你家不一样,你这个人也不一样。”

  魏顺:“那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张启渊:“还没有,我很挑,不是随便谁都可以。”

  魏顺:“你喜欢男人?”

  张启渊:“断袖可不就喜欢男人么?”

  “那你……会不会喜欢太监?”

  /

  来京城这么多年,从奴婢爬到西厂提督的位置上,魏顺最大的感触是“想要的就得争取,争取了不一定有,但不争更不会有”。

  可是这回,那个丢人的问题问出口的刹那,他就后悔了,他鼓起的一口气逐渐松懈,手腕被张启渊握着,下意识观察他的反应。

  “会不会喜欢太监”——不能算暗示了,已经是明目张胆的询问了;会不会喜欢太监……总不是会不会喜欢喜子、会不会喜欢徐目,总不是会不会喜欢赵进和提督府那个看大门儿的。

  魏顺摇头,猛地把胳膊从张启渊手里抽了出来。

  支使他:“我不送你了,你回吧。”

  “不是——”张启渊也愣了,放在之前,他再聪明也想不到魏顺会说这么句话,他也有些慌了,对他说,“我不是断袖,刚才那些都是开玩笑的,我喜欢女人,想遇见一个能跟我一起聊书写字的女人,不是哪个郡主县主,也不是哪个世家的小姐,不是祖父安排的,是我自己喜欢的——”

  “你闭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太难堪了,张启渊在微笑着解释,魏顺强装镇定,实际上想找个石头缝把自己塞进去;他往外走,打开门,抬脚就冲进了漫天飞散的雪里。

  雪下大了,地上有了,他不想回头,不想再看见张启渊方才那种诧异又迟疑的目光,不想听见他为了避嫌而草草结束的玩笑,不想听他描述理想中的女人。

  徐目小跑跟上,把伞遮在他头顶,问:“怎么了?你俩又吵架了?”

  “别管,你这就把他给我送出去,快点儿,我不想再看见他。”

  “怎么……好,我这就去。”

  徐目在要紧时候还是不掉链子的,他让喜子送魏顺去休息,然后转身去找张启渊,进了房,问:“五爷您要回吗?我这就去备马车?”

  “回。”

  “那您先坐,我待会儿让人接您出去。”

  徐目利索,看两个人状态不正常,于是没问别的,说完话转身就走。张启渊盯着他的背影瞧,然后站起来,这才开始整理一直敞着襟子的衣服。

  他一边思索,一边不自觉叹气,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酿成了严重的错。

  他撒谎自己是断袖,魏顺问他喜不喜欢太监。

  “喜不喜欢太监”等于“喜不喜欢魏顺”,问张启渊喜不喜欢魏顺,那么意思是……

  魏顺喜欢张启渊。

  魏顺喜欢张启渊……这句话甚至不用讲出来,光是琢磨,就能教张启渊浑身僵直,脑子不转,他诧异,更不置信,他可是个写艳情小说的,自诩洞察世间纠缠与情愫,怎么会这么地……迟钝。

  不会,张启渊立即用否定防御,告诉自己这个推断只是看似顺畅,实际上个根本没有可能,兴许魏顺就是随口一问呢,他没见过多少断袖,所以好奇,看个稀罕。

  “真是嘴贱!”

  这一切都因为张启渊要搬来提督府而起,他穿好了衣服,低声地怒骂自己,然后出了门,顺着魏顺和徐目踩出来的脚印往外走,到了府门口,徐目也在,说:“车来了,五爷您慢走,见谅,今儿我们没好好招待。”

  “徐公公你别客气,”张启渊要上车,可心里憋得慌,于是回头,问,“你们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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