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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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小琼和赵健走了。

  孔大勇现在完全是被老婆卷走全部家当跑掉的失意男形象,他更有理由买醉堕落,摩托车油门一轰,连个残影都抓不着。

  厂子里人心惶惶,没了李贤梅就等于没了主事人,很多工人已经开始在询问周边厂的招工信息, 孔净一家搬出嘉福石材厂是迟早的事。

  但棘手的是,工人们干一天活就赚一天钱,上个月的工钱虽然已经结清,但这个月过去的十来天不可能白干。

  于是,工人和他们的家眷有事没事就往楼上跑,甚至轮班在楼下盯梢,就怕孔净和陈端也带着仅剩的东西跑了。

  “这个你拿着。”

  这两天孔净和陈端都没去学校,两人把门关严实清净坐着吃饭,陈端忽然抽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孔净面前。

  孔净垂眼,hello kitty的联名银行卡,不是她那张。

  “别人包养你,你来包养我?”

  孔净还记得陈端曾故意当着她的面把这张银行卡甩在桌上,当众邀请班里同学去悦色消费。

  陈端一下笑了,“前半句不对,后半句求之不得。你让我包养吗?”

  “神经。”

  孔净把卡推回到陈端面前,却被他一下攥住指尖,“你拿着包养我好不好?”

  他的掌心温热,话是笑着说的,两颗酒窝是蛊惑的好帮凶。

  “不好。”

  陈端还是笑,把桌上的卡一并丢入孔净的铁盒子,两只胖胖的粉红猫互相作伴。

  他提醒孔净,“值钱的东西都随身带着,别放屋里,不安全。”

  “知道。”

  陈端话是那样说,但没有哪个工人真的胆子大到敢进门行窃,因为陈端太凶。

  吃完饭,他左肩上打着石膏,慢吞吞从楼上下去,右手上一只废钢管在水泥墙上擦出火花,见到在楼下盯梢的工人,他扫去一眼,然后反手抡起钢管,“嘭!”

  旁边一块板材被他抡爆。

  尘土飞扬,他对着人笑。

  工人们只是要钱,陈端这架势却像是要命。

  找借口来楼上安慰孔净实际是探听李贤梅和孔大勇动向的两个嬢嬢,透过窗户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们对视一眼,识趣地走了。

  孔净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拖得了一时,总不能一直拖下去。

  工资不发怎么说都是他们理亏。

  “你别管了,我有办法。”过了会儿,陈端拎着那根钢管又上来了。

  孔净的眼睛望向他,“什么办法?”

  陈端笑了下。

  孔净皱眉:“不准再和李哲那帮人来往。”

  她言辞激烈,下一秒走到他身边忽然握住他拎着钢管的手,就像他喜欢的那个动作,掌心圈住他腕骨,但因为他骨量大,所以她两只手都附上来紧紧把他圈住。

  “我只有你了。”

  陈端不笑了,他垂下脸,鼻尖一下一下轻轻擦过孔净的发顶,“我知道。”

  孔净要出去一趟,让陈端就在厂里守着,如果两个人一起走,会被误以为跑路。

  她去镇上找了个atm机,插入李贤梅那天给的银行卡。

  当时李贤梅说的是给陈端买点营养品,孔净因为自己还有钱就一直没动这张卡。

  她本以为里面最多几百上千,看见余额吓了一跳。

  整整十万。

  这可能是家里剩的所有积蓄。

  所有人都以为李贤梅带着全部值钱的东西跑了。

  事实上,她带走的只有那条细得不能再细的金项链,那是结婚前她用打工赚来的钱给自己买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大半生过去,也是她收到过的唯一一个生日礼物。

  可是,李贤梅说过的啊,那条项链是假的呀。

  孔净一个人蹲在自助银亭里放声大哭。

  哭声引来银行保安,人家以为她被骗钱了,要帮她报警。

  孔净想解释,喉咙被堵住,一张嘴只能发出呜呜声,抹掉眼泪,又有新的源源不断从眼眶流出来。

  她知道李贤梅留下这笔钱是给她和陈端读大学用的。

  尽管李贤梅那么讨厌陈端,在她走之前还是以妈妈的身份为他考虑了以后。

  孔净茫然回到石材厂,发现楼下盯梢的工人都不在了,有个嬢嬢看见她回来还特别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跟她说:“陈端是个有种的。”

  “他怎么了?”

  嬢嬢喜上眉梢,“他把我们的工钱都结清了。”

  孔净脸色一白,跑上楼,“你哪儿来的钱?我不是说——”

  “我把孔叔的摩托车卖了。”

  陈端像往常一样倚靠在床头,屈起一条腿,膝盖上架着素描本,铅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

  孔大勇花大价钱买的进口摩托,抵消工人们的工钱当然绰绰有余。

  “但爸不是把车骑走了吗?”

  “他能去的就那么几处,停车的地方我都熟。”

  所以……摩托车是陈端趁孔大勇不注意,撬锁偷走然后卖掉的。

  “不是让你在厂里待着的吗?”

  孔净想到,也许她前脚出厂门口,陈端后脚就拎着那根钢管大摇大摆地下楼,他故意殿后,反正没人敢拦他。

  “我说了我有办法。”

  陈端对孔净轻轻挑了一下眉,笑容明净又张扬。

  也是安抚。

  孔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怀里一包钱怎么从镇上银行取回来,就怎么原路存回去。

  陈端得知李贤梅留下一大笔钱,怔愣了许久。

  孔净存好钱从银行出来,忽然没有来由地感到心慌。

  “妈会不会……”

  “不会。”

  陈端把孔净颤抖的手包裹进掌心里,并且举出例证,“梅姨不是空手走的,她带了衣服、鞋子、被褥,提走了去年刚买的行李箱,你也说了她还把那条金项链拿走了,虽然是假的。一个人如果想要轻生,不可能有心思做这些。”

  陈端的话让孔净暂时止住了胡思乱想。

  眼下他们还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做。

  搬家。

  孔大勇迟早发现摩托车是被陈端弄走的,他的那些债主找到石材厂来也是早晚的事,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孔净和陈端商量尽快找个房子搬出去。

  她在网上看了一些租房信息都觉得不合适,要么贵要么位置不合适。

  孔净思来想去打电话问lily。

  “问我就对了,我就住网吧楼上,三室一厅,一间租给你,一间租给陈端。”lily说,“不过要是陈端想跟我一间,剩下两间都给你住,而且免费!”

  孔净瞥了眼正在打包行李的少年,背过身对着电话问:“我爸呢?”

  “哈?伯父也要来哦?”lily满脑子和陈端酱酱酿酿,中间要是乱入一个中年大汉……她打了个冷颤。

  “对啊。所以租你的房子不太方便,姐姐帮忙问下周边有没有合适的。”

  挂了电话,转过身,对上陈端似笑非笑的眼神,孔净轻轻踢了他一下,“别偷懒。”

  陈端并不说话,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圈住孔净左手腕把人拉住,很轻地晃两下。

  lily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给孔净回电话。

  她说有两套合适的,其中一套也是三室一厅,和房主合住,价格贵点,另一套是整租,便宜点,但是只有一室,而且是个筒子间。

  lily偏向于三室一厅,“平时你和伯父一人一间,陈端放假回来就和伯父将就挤一下。”

  孔净没立即应声。

  因为是两个人一起商量,所以她“很民主”地开了免提。

  问陈端,“你觉得呢?”

  “还用说,当然是一室。”陈端视线掠过孔净的眼,“因为便宜。”

  孔净不看他,对着电话跟lily说,“姐姐,我们要一室的。麻烦你跟房东说一下,我们等会儿就过来签合同。”

  lily满口答应。

  挂了电话才觉出不对,一室?孔净口中的爸呢?睡屋顶啊还是躺厕所??

  lily攒着一肚子话想问孔净,真正见到人之后又咽下了。

  孔净和陈端说是来签合同,各自的自行车后座上却都捆了一个行李箱。

  天擦黑了,两辆自行车才相继骑进巷子,他们时不时朝后看一眼,模样警惕像是怕被人跟踪。

  “姐姐,不好意思,耽误你做生意了。”

  孔净把车骑到网吧门口,她是笑着的,彩色招牌灯却照出她略显红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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