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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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九月一样,每晚都在沙发上睡着;不同的是,她睡得越来越安稳,连有一个人每晚在她睡着之后轻手轻脚过来,把她抱回床上都始终没有察觉。

  如果不是她一时不慎,落下了东西在她房间……

  第23章

  如果不是她一时不慎, 落下了东西在她房间……

  翌日,庄和西七点就醒了,她赤脚走过去开了一点窗, 打算运动一会儿。

  视线流转经过窗帘,庄和西顿了顿,看到随风浮动的窗帘每次落下时,末端都会扫过一片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玉兰芽鳞,毛茸茸反着光,像猫的耳朵。

  庄和西确信自己没有捡过这种东西,这家酒店的星级标准也不绝不会允许清洁人员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那东西会是谁的?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庄和西不方便弯腰,俯视地上泛着微光的小东西片刻,她提起裤脚,用干净圆润的脚趾蹭了蹭它。

  何序觉得耳朵痒,抬手搓了搓,笑着和借她锅铲的大厨说:“谢谢您,您快忙吧,我上去了。”

  大厨偏头指指何序右耳:“真没事吗?都红透了。”

  何序:“没事,等会儿回去喷点花露水就好了。”她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越冬蚊虫咬了一个大包,看着可怕就算了,还奇痒无比,一早上又是蹭又是挠,耳朵现在烫得都快烧起来了。

  何序硬忍着,端了饭菜快步往出走。

  现在是上午十点。

  上到楼上,何序仍旧没直接去找庄和西,而是和之前数次一样,躲在自己房间听庄和西那边的动静。

  好像起了?

  何序不太确定,试探着给庄和西发了条信息:【和西姐,你起了吗? 】

  隔壁响起提示音。

  离得好像有点近?

  何序来不及确认,已经收到庄和西的回复:【起了。 】

  何序:【那我现在把饭端过去? 】

  又是一声很近的提示音,但何序倾身往过看的时候,只见空空如也的阳台。

  她就没多想,在收到庄和西的肯定答复之后,端起饭菜往她那边走。

  走的外面的门。

  何序担心庄和西万一在换衣服之类的,走里面直接过去会因为没有缓冲过程,冒犯到她。

  “叩叩。”

  敲门声想起来的时候,在何序看来空空如也的阳台死角,庄和西眼尾朝门口方向偏了一瞬,又收回来,保持着侧身倚靠的姿势又看了四五秒的玉兰芽鳞,才直起身体去开门。

  何序很熟练地走进来,帮庄和西摆放碗筷、水杯,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

  “和西姐,你看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何序说。

  庄和西:“没有。”

  何序:“那你吃饭,我把上个月的发票整理一下,寄给查莺姐。”

  “不急,”庄和西偏头指指外面,说,“先去把阳台的花浇了。”

  何序不假思索,立刻跑去卫生间接了水,出来浇花。

  奇怪,她那边的花都整整齐齐摆在靠墙的花架上,怎么和西姐这里的随意扔在地上。

  哦,只有两盆在地上。

  可能太多了,放不下吧。

  她的房间听起来和和西姐同规格,其实里面的陈设差了一大截,比不得,那花的数量多一点少一点也就无可厚非。

  何序心无旁骛地浇完花架,蹲在门边浇多余的这两盆,其中一盆是开得正好的懒人长春花,粉色花瓣在白窗帘下时隐时现,蛮好看,但不好浇。何序伸手把碍事的窗帘拨开到肩膀后面,用身体挡着,这样好施展。

  视线转回来看到什么,何序倒水的动作顿在半空。

  就是很短一秒的事儿,一直在认真吃饭的庄和西却像是看得一清二楚一样。

  庄和西转头过来,语气非常随意:“怎么了?”

  何序被看到的东西弄得有点紧张,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背着窗帘,说:“花里有虫子。”

  庄和西目光静静的,语速变慢:“是吗?”

  “是。”何序扽着一片子抖了抖,说:“掉了,我多浇点水淹死它,和西姐你不用害怕。”

  庄和西:“我什么时候说我害怕虫子了?”

  何序:“……”

  言多必失,果然言多必失啊。

  何序视线离开地面某一处,想找补。

  话没出口,听到庄和西说:“浇吧,淹不死不许停。”

  惯有强势中带着略微一丝戏谑的口吻。

  前后两句连起来,有点像——

  哄小孩儿。

  何序看着庄和西微怔,窗帘被吹得从她脊背上滑下来,挡住了眼睛,也挡住了地板上的玉兰芽鳞和何序怔愣的思绪。她趁机把芽鳞捡起来,暗暗庆幸庄和西把浇花的活给了她,否则她每天晚上不经同意进她房间的事情就败露了,那时还得了。

  还好还好。

  何序保持着逃过一劫的好心情继续浇花。

  庄和西胃口不错,饭已经吃了三分之二,最后那点她用叉子切得很碎,吃得更慢。

  吃完,收拾好,两人一起乘电梯下车库。

  何序发现庄和西今天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进电梯之后她一直走到最里面倚着,没了往常那种挺拔感,但还是很好看。

  何序只在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之后规规矩矩站在靠近按键的地方,目不斜视。

  无声的电梯像是有光的深海,海水从古至今,始终保持着它惯有的沉默。

  何序站在这片古老的沉默里,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电梯一路不停,匀速下降。

  白色数字跳变成“3”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庄和西的声音:“何序,明天开始,我是不是应该把门窗锁了睡觉?”

  毫无征兆的提问,内容有些敏感。

  何序想,阳台有玻璃,寒风又吹不进来,那为什么要突然锁门窗呢?

  喜欢密闭空间带来的安全感,还是,发现了什么?

  何序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她背对庄和西抿了一下嘴唇,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吗和西姐?”

  庄和西视线隔着墨镜,停在何序红通通的右耳上:“你说呢?”

  “叮。”

  电梯到了。

  何序的心脏被一缓一急两道声同时提到高空,她按捺着慌张侧身用手挡着门,等庄和西先出。

  庄和西看着何序那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漏洞百出的模样,微妙地抬了下眉,直起身体往出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香风和薄荷齐齐扫过何序鼻尖,她浑身一紧,感觉到一根细软干燥的手指从右耳上刮过去,留下一片淡淡凉意。

  庄和西细长骨感的手指间夹着片新生的苹果绿薄荷叶,故意放慢语速说:“也没怎么,不想睡着之后被谁偷偷摸摸叮这么大一个蚊子包而已。”

  ……哦。

  和西姐只发现了蚊子的错,没发现她的。

  还好还好。

  谢天谢地。

  谢那只艰难越冬,但已经被她淹死在花盆里的蚊子。

  何序看着庄和西的最后一截发丝消失在电梯口,抬手挠挠突然又开始发痒的耳朵,往出走。

  庄和西化妆的时候,何序一直抱着羽绒服、围巾那一摊子东西,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着。很清楚看到她皱了四次眉——每次皱眉,她的视线都会不自觉下移,看向左腿;每次看她看腿,何序都会不自觉蜷缩手指,抱紧她的衣服。

  两个小时后,化妆师离开。

  何序马上走过来,小声问:“和西姐,腿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和冯导说一声,先安排别人的戏份?”她现在很懂这些事情的沟通和协调。

  庄和西却说:“没事。”

  何序欲言又止,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不太放心。

  庄和西看见,有些原本只会埋在心里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往唇缝里走:“昨天泡了冷水,有点凉。”

  庄和西的话一点也不直接。

  何序还是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凉”是指哪里——被切断的神经、血肉和骨骼——那些东西现在全都和冷冰冰的金属相连。

  “等我一下。”何序把背包扯过来,不假思索地从里面掏出来一包发热贴,说:“贴上这个会好点。”

  何序其实怕庄和西拒绝。

  这段时间和她接触得越深,她越能感受到她对那条腿的在意。

  何序粗略算过,片场人最多的时候超过一千,可除了冯宵这种需要了解所有演员的真实情况以掌控全局的,就剩她和禹旋这种离庄和西近的知道她腿什么情况。

  明明是极端开放的环境,随便谁扫一眼,事情就能传出去好几千里,庄和西却把腿那么显眼的地方一藏十一年。

  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她对自己的介意也一目了然。

  所以她即使在入冬第一天就随身带着热发帖,也始终没有开口问过庄和西要不要贴。

  贴这东西是要卷起她的裤子,找准位置,往她伤疤上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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