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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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吧,我焦灼地想。

  快打吧,这种压抑紧绷的气氛实在太煎熬了。

  他妈的杀千刀的秃驴。

  今天老子拜跪了几十个虔诚的磕头,还有五两白花花的银钱,全当喂了狗。

  我扯出兜里的平安符扔到地上,手上沾染的触感宛若苍蝇一般恶心,用力地碾,碾在鞋底,碾进泥土,碾进血污,碾碎成渣渣。

  有个持棍的武僧朝我怒目,愤怒于我侮辱了他们神圣的信仰。

  杜鹰压低声,隐秘地问我。

  “二狗子,你已经负伤了是不是?……武僧十八罗汉可不是好招架的,个个龙精虎猛,有掏心挖肺之能,待会儿打起来,千万不要与我脱离了,爷护着你。”

  胸腔中温暖骤然涌起,我紧绷的情绪缓解多了。

  嘿嘿嘿嘿嘿嘿,开心地贱笑。

  “看不出来啊鹰子,你对老子还挺情深意重的嘛。”

  他不说话了。

  背靠背,肩膀头子轻轻地撞了我一下。

  第54章

  紧绷到极致,砰的一声,弦断裂了。

  辨不清究竟是和尚先出的手,还是我们先出的手,反正某个瞬息间,兵戈骤然地剧烈交接到了一起。

  长棍非木棍,十八根长棍,俱铜棍。

  沉重的铜棍,扫到活人身上,筋骨断裂,皮开肉绽。

  打到脖颈上,当场颈椎断裂,哼都哼不出一声,人就没了。

  神他妈的我佛慈悲。

  这就是所谓的我佛慈悲?!

  老子这辈子都不信佛了。

  谁劝老子信佛,老子把谁的脑袋薅下来当球踢。

  先前真的是头羊效应,大环境里失了智了,才去随大流对着佛祖一叩首,再叩首,虔诚傻逼地许愿祈求。

  当捕快这么多年,乡衙,县衙,州衙,府衙,帝都衙门,哪一级政府没待过?真真忘了各地光鲜亮丽的佛祖金像怎么来得了?全他妈都是民脂民膏,平民百姓愚昧可怜的血汗钱。

  “小心!”

  我冲过去补王朝的漏洞,实打实地替他受了一棍,虎口震得发麻,两臂几近麻木。

  双刀作剪,挡得格外狼狈,鲜血从额头的湿发中流了出来。

  “蹲下!”

  后方一个粗嗓门大吼,我配合地急速下蹲,下一刻,杜鹰与马汉自后方飞扑而出,高空猛虎扑羊,联手下斩,以两人合作之力,重创了五头秃驴,人仰马翻。

  防御阵法对围攻阵法,腥风血雨,僵持半盏茶的功夫,已过上百个回合。

  谁都没有讨着好,我们这里重伤两个人,生死不明,轻伤挂彩十数人,对面更是死伤惨重。

  和尚终究只是享福的和尚,不是公家多年精炼、作战剽悍的官兵。

  又小半盏茶的时间,攻守易型了。

  “想逃?回寺庙?”

  王朝冷笑连连,马汉与他紧紧地背靠背,肩靠肩。

  森寒下令。

  “一个都不许放掉,通通捆作猪仔!若遇负隅顽抗者,不必留情,就地削断手筋!”

  “是!……”

  “……”

  我有些劫后余生的松弛感,肾上腺素高峰期过去了,缓过神来了,才意识到双臂已经钝痛到难以忍受,胸腔里的肺脏,剧烈呼吸到嗓子眼沙哑地疼。

  说话有些喑哑。

  腿脚酸软,走路都难以抬起来。

  脑袋一阵阵地眩晕,有鲜血顺着额头的碎发往下流,流到了眼睛里。

  难受。

  “你怎么样?”武官疾步走过来,查看伤势最严重的几个。

  “你与蒙厉悔先前孤军作战就已经负伤了,现在又遭了一阵生死线,更是伤上加伤。还能支撑么?还能支撑多久?能撑到进入及仙县官驿休息么?”

  他的问题有些多,语速也有些快,说实话,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大人……”

  “我姓展名昭,字熊飞。”他放缓了语气,着重强调了下,“熊飞。”

  扶我在一块大岩石坐下,取水囊来,看我仰起颈来,慢慢地喝水、吞咽。

  “卑职没事。”

  我用袖子擦掉嘴巴上的水渍,脑袋渐渐回氧,远望着那劫后余生的母女俩。她们真是幸运极了,微乎其微的几率,遇到了下查地方的京畿官差。

  “卑职只是……脱力了,需要缓缓而已。”

  展昭看着我。

  “……你感受不到自己的脑袋被开瓢了么?”

  “放屁!”粗口脱口而出,我坚定地跟武官说,“开瓢我早就凉了!”

  “……”

  展昭递给我一条手绢。

  白丝绸绣小兰花。

  按耐着脾气:“有话好好说,不要骂人,骂人不好。明文你先擦擦头上的血。”

  我接过手绢往头一撸,整个手绢瞬间全染成了猩红。

  “雾草。”

  吓了一大跳。

  展昭忧心地问我:“现在你能感受到被开瓢了么?”

  他那表情,就差跟我说,有什么遗言赶快交代,回头结了案回京城,我帮你带给家人,以及汝妻子吾养之,汝可安心去也,云云了……

  我当真怔懵了几秒。

  常年司刑事重案,死这种事与我一直离得很近,但从未真切降临过。

  几秒钟的时间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万年,我努力回想了许久,竭尽所能控制心神镇定,不慌乱。

  “展大人……”

  “唤我熊飞。”

  “好,熊飞,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的脑袋没有挨棍子,这些血,大约是与和尚打架的时候摔到了石头上,不小心磕的……”

  他将信将疑,利眉紧拧,思虑着,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情绪格外糟糕。

  “哈哈……”

  “哈哈哈哈……”

  旁边几头五花大绑的秃驴,好死不死,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嘲笑。

  “这般剽悍的武功,这般训练有素的作战阵法,你们不可能是寻常镖局……但甭管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来自何方,都绝不应该得罪霖山寺!……”

  “佛祖信徒荫蔽天下,佛寺、佛庙遍及皇朝各方水土,盘根错节,根深势大,信徒磅礴,上牵豪绅贵族,下涉愚民百姓。”

  “纵然你们自己不害怕,难道你们没有家人么?没有老人双亲么?没有妻子儿女,没有兄弟姐妹么?一个人犯的过错,要由全部的血亲来偿还!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展昭歪过头去看他,脸上平平淡淡,没有任何表情,“下官没有听清,可以再重复一遍么?”

  武僧的嘴唇再次蠕动起来。

  展昭走过去,当着所有俘虏的面,一掌拍碎了这个武僧的颅顶。

  “……”

  红白溢流,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

  通体发寒。

  我以为这个人是没有脾气的,原来只是没有触及到他的雷点而已。

  他实在不该威胁他的家人。

  第55章

  简直窒息。

  这武官重新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四肢冰凉冰凉,僵硬得不敢动弹分毫。

  他用白丝绸小兰花的手绢擦干净手上的脏污,顺着指缝,悉心地擦,眉眼温润低垂,认认真真地擦。

  擦完了,拧出手帕的血,拿黄油纸严密包起,重新揣回怀中,大约是还想回去拿皂角洗洗,洗干净了继续用。

  非常地好男人,非常地勤俭持家。

  “你怎么了?”

  “卑、卑职……”

  我一张口就成了结巴,果断把嘴闭上了,做个沉默是金的蚌壳。

  展昭:“……”

  大人我想起了当初对您的那场群殴,五个捕快围殴您一个,还自以为赢了,现在看,当初您放的水,简直蓄满了大半个太平洋。

  “……”

  手拍颅顶啊。

  那特么可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颅顶啊。

  一巴掌下去,直接送人去了西天。

  我,杜鹰,蒙厉悔,丁刚,马泽云……哪个能挡得住这么一巴掌?

  没有一个,哪怕王朝马汉都不能。

  老青天究竟养了头什么怪物在身边?

  他老人家清楚自己究竟养了头什么么?

  这种存在,且只靠道德这种虚之又虚的薄弱东西约束的存在,开封府怎么敢留?

  “……”

  “……绷带与药物给我,把衣物脱掉,我帮你包扎。”

  我起身想跑,肩膀忽然一沉,王朝在旁边落座了下来,隐隐地压制着我,迫使我妥协不动。

  “展大……好。”

  劲装的校尉在与我对视之后,轻微地说了这么半句,暗暗隐含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我品出了未尽的下半句。

  ——不要使他伤心。

  “……”

  他们中层管理层非常爱戴这个姓展的。

  第56章

  可你们爱戴拥护领导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把别人拖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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