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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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骆江宁!骆狗宁!快救人!救五弟!”

  长剑出鞘,却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将利剑精准地扔给了血淋淋狼狈躲闪的锦毛鼠。

  “有孕在身的女子虚弱,支撑不了多久。制服她,我们一起分了她。”

  “展昭!展大人!”我疯魔了地朝他怒吼,血泪斑驳,“你恨我,你利落地杀了我啊!卑职给您偿命!别让他们把我生不如死地拴着链子困一辈子!”

  “卑职是您手下的捕头啊!我们在同一所衙门里共事了四年多!同僚战友啊!……是!我是出身微劣,卑鄙狠毒,想踩着你的尸体上位,平步青云……”

  “你把我押回开封府!向上报!依法处置,法办!撤职、入狱、上虎头铡我都认!只是别让他们把我打趴下,母猪一样拴上链子关在棚子里产崽儿,做所谓的贤妻良母!我不要!我不要!我宁愿死在开封府的虎头铡上!……”

  武官不疾不徐,稳如泰山,幽潭沉静。

  “你是京畿名捕,众志成城、人心所向的大捕头,根深势厚,枝脉广袤。律法与公道是办不了这种灰色重吏的,回衙门就跟回家一样,家怎么可能打自己的老子呢?”

  “有杜鹰、蒙厉悔、丁刚、马泽云、章平、楚念辞……他们所有人在,各种关节稍微一动,物证稍一销毁,无论犯下多重的罪,判刑都微乎其微,纵然严判,重刑,死刑……也可以李代桃僵,金蝉脱壳,就像当初你们对李青峰老前辈做的部署那样。”

  “…………”

  他已经学精了,什么坑都不跳了。

  筋疲力竭,穷途末路。

  我捂着腹部,缓缓地停下了攻击。

  “她动了胎气了,”锦毛鼠回头朝豪商惊慌焦急地喊,“快叫大夫,快去叫大夫!绝不能让孩子流了!……”

  摇摇欲坠地环顾周围世界嘈杂、光怪陆离、奇形怪状……莫名地联想到了公堂上撞柱自杀身亡的小樱桃,她当时好像也是这么怔松恍然地环顾周遭的。

  一直忘不了小歌伎那时的神情。

  她当时在看什么呢?……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我忽然间意会到了。

  她在找出路。

  可是她找不到。

  我比她强那么多。

  我比那么多三寸金莲爬得高,爬得那么高,那么远。

  京畿府衙,大捕头,名捕啊。

  可是还是与小樱桃一样,找不到出路。

  我从没有做错什么。

  到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走的每一步,或许对不起别人,但绝对对得起我自己。

  引刀自尽。

  “狗儿姐!……”

  “夫人!……”

  第188章

  “你就这么钻牛角尖?非得撞个头破血流,冲出去?!……”怒不可遏。

  按住四肢,紧急施救。

  “跟了我与蒋四哥有什么不好的?富商贵妇,打理偌大的家业,做雍容雅致的贤内助,生儿育女,开枝散叶,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多少人挤破脑袋,求都求不来的幸福好归宿。”

  “但凡你温驯服从,哪至于受如今的苦痛折磨?……”

  “把所有刀剑利器都拿走,她周围不能存在任何尖锐的物什。发钗也拔下来,她会用钗子捅脖子的命脉。”

  死死地攥着手腕,按在酒水狼藉的地板上。

  “不对劲!她要咬舌自尽!卸了她的下巴!……”

  涕泪横流,下巴卸了,口水也在往外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绝望的野兽嚎吼,挣扎至痉挛,犹如沸油里撅起的鱼。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发发慈悲吧,给我个痛快吧。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发了狂地朝外头怒吼。

  “来了!来了!……”

  雅间的门撞开,血淋淋的锦毛鼠提溜着魂飞魄散的老大夫冲了进来。

  药箱砰地砸在了地面上,稀里哗啦地打开。

  “快给四夫人诊脉,看看孩子还在么?”

  “这……这……”

  老大夫攥着手腕,诊脉诊了半天,长寿眉紧锁,愁眉苦脸。

  “这什么!快说啊!”半身精赤,裹着绷带的豪商怒斥,焦急地催促。

  “说!老子的崽儿还在不在!她以后还能不能生!”

  “这……”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对上了我猩红的泪眼,与我对视了小片刻,不忍地移开,“女子月事消失,在常理,那就是有了。月事消失,每天有孕吐,喜脉却一直没有显出来,大约是由于月份尚浅的缘故。”

  “因为喜脉没有明显浮出,所以如今也不好明确诊断胎儿的状况。不过,老爷,您可以安心,只要没见红就没大问题,这位夫人筋骨结实得很。”

  “说人话!”豪商面涨红赤,怒道。

  老大夫麻溜地扔出一句简短的人话。

  “她的肚子没动静。”

  火速收拾医药箱箧,脚底抹油往雅间外跑,诊金都不要了。

  “唉?后头有野狗追着咬你么!一把年纪了,老骨头再散架了,别着摔在我们酒楼里!”锦毛鼠追上去给医者送银子。

  “肚子没出事就好,”豪商松了口气,接过婢女递过来的丝绸手帕,抹了把额上的热汗,“这种危险的猛兽,除非肚子里怀上了爷的种儿,否则爷还真不敢留她活。”

  抬眼问。

  “展老弟,我打算一直让她怀孕,一胎生完了接着怀上下一胎,永远虚弱不得恢复,防止出事。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沉吟,“可是,四哥……如何分辨孩子是你的还是我的?”

  “没必要分辨,”豪爽笑着,拍了拍挚友的左肩,“你走上的道太凶险了,万劫不复,粉身碎骨,必然祸及妻儿家族。孩子全部挂在我名下,跟着我姓蒋,方才安全。”

  垂眸,沉默。

  半晌才应。

  “似乎也唯有如此。”

  第189章

  恐惧得浑身发抖,抖若糠筛,近于疯癫,喉咙里哑哑地嘶嚎着,泪流满面,挣扎作痉挛的一团。

  “她想自杀,一旦下巴接回去,她立刻就会咬舌自杀。”

  “可是总不能一直如此脱臼着,口水直流,怪恶心的……”

  一侧脚步离开了,另一侧手腕仍然死死地按在地板上,按在狼藉摔碎的的珍馐美酒中。

  过了一会儿,脚步回来了。

  豪商站在上空,抱着个铜锁结实的机关盒子,钥匙打开盒子,取出里面厚厚一沓信件来。

  那么厚的一大摞信件,几十上百封,整齐地罗列捆扎在一起。

  随便拆开一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念:

  “明文,你还好么?为什么不回我的信?家里的小黄狗抽条长大,变成大黄狗了,已经能看家护院了……”

  再念下一封。

  “我在院子里种了棵小松树,松鹤延年,我们一起长命百岁,互相扶持到到白发苍苍,白首偕老,埋葬在同一处墓里……”

  再念下一封。

  “明文,我今天炖了小鸡蘑菇,特别香,大黄狗也跟着吃了很多,它不敢抢食儿,抢食儿我就拿扫帚追它。另外,你是不是有毛病?工作再忙不能往家里回封信?及仙是整个国家的天上人间,难道你公款嫖鸭,乐不思蜀,嫖到失联了?……”

  再念下一封。

  “对不起,明文,是我太不懂事了。刚刚从府衙下班,跟张龙赵虎两位大哥打听出来了,不止我的信,现在所有外地发往及仙的信,入了及仙,通通石沉大海。你们那边大概斗得正凶险吧?千万注意安全,千万平安回来,道义什么的没那么重要,命才是最要紧的,你一定要平安回家,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相依存的灵魂……”

  再念下一封。

  “及仙打拐斗争结束了,通讯恢复正常了,他们都接收到回信了,你怎么还不回我的信件?……”

  “明文,回家……”

  “明文,回家……”

  “明文……”

  “明文……”

  “明文……”

  上百封信件,每一封的署名都是丁南乡,思念、担忧得发了疯的丁南乡。

  鹅毛大雪般散落,摔在了痉挛嘶嚎、泪流满面的躯体上。

  “这个叫丁南乡的仵作,你的邻居,是你很重要的人吧?”豪商居高临下地问我。

  “我们调取了开封府的档案了,你没有血缘亲人,幼时乞讨为生,后在饭馆端盘子,后在马厩中铲粪作马夫,后作贱役,入了最基层的衙门,之后一路往上爬。”

  “这么多年位高权重了,仍然没有试图寻找肉身的父母血亲。这么多年位高权重,京畿名捕了,你仍然只认丁南乡一个亲人。”

  “她是你的挚爱。倘若我们把她毁了,你觉得如何?”

  “………………”

  挣扎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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