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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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是没错,但秦维勉却更加疑惑了:

  “这和道长的私心有什么关系?”

  “我和殿下谋划之事绝非轻易能够办到,如果不成,后果不用多说。在下不愿见殿下失败,凡是有益于殿下的,分毫不肯放过。”

  秦维勉听笑了。

  此事如若失败,作为他心腹的贺云津会比他死得更早。明明是自己怕死,却要说成是为他好。若说是虚伪油滑吧,人家又点明了是“私心”,这分明是故意逗他呢。

  秦维勉好心情,准备也逗逗贺云津。

  “道长知道我谋划何事?”

  贺云津并不上当,怡然答道:

  “我与殿下用心相同,殿下谋划之事,便是在下谋划之事。”

  秦维勉听了便笑,笑够了敛容道:

  “我的用心,道长恐未必知道。”

  秦维勉的眼神又飘向了谢质。他心中是早有谋划,但他的用意说出来旁人未必相信。即使是谢质,恐怕也不能对他全然无疑,更不用说贺云津了。

  贺云津的误解他可以不在意,但要怎么跟谢质开口呢。

  “殿下蕙质兰心,洞烛机先,自然不是旁人能够看破的。”

  秦维勉扫了贺云津一眼:

  “道长不必恭维我。深沉心机,原非令我自矜之事。”

  “殿下是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即使用些权术手腕,也是心地光明,冰雪皎洁,并非为了自家权位,殿下可千万不要自疑啊。”

  秦维勉怔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向贺云津,没想到自己的用心这道人竟然真的明白。

  贺云津又说道:

  “在下只是不明白,殿下此等心志,为何从不对人明言?”

  秦维勉转身踱了两步,缓缓叹道:

  “世道如此……对的也成了错的,真诚也作了虚伪。”

  “所以我与殿下是宁可做,不肯说了。”

  秦维勉只觉心头一酥,双眼湿润。这么多年来没人能懂他的心志,怎么偏偏乍然相识的贺云津如此知他。

  他转身上前,双唇微张,差点要叫出那人表字来。

  救世亦可谓“济”,确实是好字。

  只是不能这么早遂了那人的意。贺云津说得对,他们谋划的事虽然问心无愧,但若是失败,在别人眼中定然不能相容。

  从今天起,他不能有丝毫大意,即使是兄弟挚友,也要令出必行、无令不动。这贺云津更是得把那背主谋事的毛病改改。

  再说他堂堂皇子,难道不能让贺云津降心俯首?

  秦维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领着贺云津的手往外走,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自信舒畅。

  “走,我们去找希文。”

  贺云津手上忽然感到一阵久违的熟悉触感,温暖而有力。他怔怔地低头一看,又抬头见秦维勉牵着他大步往前走,心想正航此时到底还是年轻,如此活泼。

  谢质听到脚步声回首一看,就见到秦维勉兴冲冲地拉着贺云津的手,被牵着的人抿着嘴一脸憋笑。

  谢质的脸立刻就黑了。

  好在到了近前,贺云津还是忍着收敛了笑意,认真地向他抱拳见了礼。

  秦维勉将贺云津推到前面,引他和谢质相见。

  “希文,多亏道长劝我,不然险些误了你我情分。走,我们到水心亭中坐。”

  三人往花园中去,贺云津见一只画眉一直跟着,他抬头看看天日,问道:

  “二殿下,我看已经到了中午,不如……”

  “怎么?”

  “在下一早便来叨扰,与殿下相谈甚为相得,不觉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如殿下先休息片刻,小憩一会儿——”

  那只小鸟落在铜灯上,也在等着秦维勉的回答。

  “诶,道长何必如此。等话说完了再饮食、休息不迟。”

  那画眉便随他们飞起,直跟到了水心亭中。

  谢质也注意到了,不禁问到:“这鸟倒是小巧,是二殿下养的吗?”

  秦维勉摇摇头。

  “看来是野物,难怪如此聒噪。”

  贺云津笑道:“这画眉之属雄鸟多半善鸣,雌鸟倒还安静。”

  “希文既不喜欢,原该叫人捕了去。只是我要说的事干系重大,因此方才将从人留在了湖边。”

  秦维勉这么说,谢质自然知道这是要向他交底了,因此瞬时严肃紧张起来。贺云津倒是神态轻松,挥袖去赶那画眉:

  “鸟儿,你自去玩会儿,过会儿再来寻我几个不迟。”

  秦维勉疑惑他怎么对一只野鸟如此耐心,不过大事在心头,没空理会了。

  古雨听了贺云津的话,自然先离去了。谢质看那画眉飞走,想起贺云津身边总是跟着九节狼,不禁更觉得他是个妖道。

  侍者们奉了茶来,秦维勉等他们安放好便让他们退下,正想开口之时,谢质的随身小厮忽然跑到了湖边,一路趋步。

  秦维勉看了谢质一眼,显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小厮到了近前,喘着气报说:

  “十九爷,方才家人来寻,说后街上的韬爷来寻您。”

  贺云津只当那人是谢质的远亲,还在奇怪为何这种事要到二皇子的府上来寻。却只见谢质脸色一沉,简直比方才还要严肃。

  而秦维勉同样眸色一沉,跟谢质对视一眼,满脸心照不宣。

  “希文。既是家人来寻,你便去吧,改日再来。我送你出去。”

  秦维勉留下贺云津,自带谢质离开湖心,边走边谈。将将到了湖边之时,贺云津见谢质忽然跪了下去,抱拳说了些什么。

  随后秦维勉俯身将谢质扶起,拍拍谢质肩膀,两人不知唏嘘了些什么,谢质方才离开。

  贺云津已有了猜想,心中不禁一阵发苦。

  秦维勉回到水心亭,贺云津起身道:

  “二殿下已将话说清了?”

  秦维勉笑着颔首认可。贺云津想这一条路也不过片刻工夫,说不上几句话的。可就这么三言两语,他二人就能互通心思,荣辱性命之重,竟只需要寥寥几语便尽数托付了。

  见贺云津眼神黯然,秦维勉奇怪极了。自己不是听了贺云津的劝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又不高兴了?

  还有谢质也是,方才被瞒着不高兴,现在他被贺云津点拨明白将心志和盘托出,谢质怎么也没开朗起来?

  秦维勉虽然年轻,但从小处境艰难,没少揣摩人情。此刻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他二人所想。

  想通之后,他垂眸无奈一笑,弃开此事不表,转而说道:

  “道长有所不知,那谢韬有位义女,便是太子妃身旁的女官秋晚。因此谢韬来寻,怕是太子妃有事。”

  “原来如此。”

  “方才听道长论及医书,似也是颇知文理,不如书房细谈,如何?”

  贺云津只是读过太多云舸的文字,因此熟悉云舸的文风。若说细谈文理,他在秦维勉面前只能是献丑罢了。

  他心思一转,有了计较。

  “二殿下,”贺云津笑道,“殿下的诗书义理想必十分精通,然而殿下既有大志,依我看如今正该练些武艺。”

  这秦维勉如何不知。只是他向来不喜舞刀弄枪,从小那么多名师教了多年,太子又亲自日日带他练习,这也才勉强入门。要他演练武艺,实在是令他犯难。

  看秦维勉提到武艺一脸难色,贺云津不禁想起当年云舸也是这番神情。当时他只觉心软,心想这无味山中日日太平,不学便不学吧。

  后来听说云舸死于乱兵之中,他才追悔莫及,只恨当时没有硬下心肠。

  今后秦维勉若带兵,自然多处中军帐中,虽有万人守护,然而敌军亦必有万人虎视。

  “在下倒学了些许防身之术,二殿下如若不弃——”

  秦维勉思索再三,也没找到任何理由拒绝。他自然知道该多习武艺,只是实在不愿。

  “唉。”

  这一叹里包含着无可奈何的应允,贺云津忍不住笑了,秦维勉又叹了一声,说道:

  “只是我现在有些困乏,不如改天。”

  “二殿下为何逃避?”

  秦维勉睁睁眼睛疑道:

  “属实是倦了。委屈道长先去……”

  话说一半,秦维勉已经支撑不住,起身就要离开,步子都有些摇晃。贺云津这才发现他是真困了。

  定是古雨!

  贺云津焦心地想,刚才看那画眉乖顺离去,他还以为是上天去等着了,没想到是上去找了什么仙药符咒一类的来给秦维勉催眠吧。

  第28章 唯梦闲人不梦君

  他四下一望,并没有再看到画眉,是想问也没处问了。

  不过那古雨虽然贪玩,但知道秦维勉在他心中的分量,该不会加害。

  贺云津连忙起身,搀住秦维勉。

  “我扶二殿下。”

  这湖心虽只有他二人,但湖边自有侍从守卫。见秦维勉起身,便有一人抛眼来望,贺云津伸手去搀秦维勉,那人立刻握紧了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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