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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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我午睡之时,做了一个梦——”

  贺云津紧张道:“……怎么?”

  “我梦见有一少年,将此玉赠我。想来此物定是睡前便在我的榻畔,我困极之时瞥到,因此方能入梦吧。”

  贺云津一时失语。他精心安排的梦中遇仙,居然这么轻易就被秦维勉“破解”了?

  他试探着说道:

  “日有所思,夜有——日有所梦啊,”见秦维勉笑了,他跟着笑,续道,“解梦乃是周公之术,庄子亦有梦蝶之遇,并非怪力乱神之类。二殿下既然心有所惑,何不细细说说,在下也可为二殿下开解开解。”

  方才贺云津独独不跪,秦维勉没有理他,不想此刻贺云津说着说着竟然兀自挨着秦维勉坐在了榻上。

  饶是秦维勉这样好脾性,也要存了气了。

  不过他拿定主意要贺云津降心俯首,也不在这一时。此刻他就是发作,以贺云津的行事风格也不过起身告罪,他也不能如何。

  何况秦维勉心头现有更沉重的思虑。

  贺云津随意在他身边坐下,那眼神不像僭越,反倒透着亲近和关切。秦维勉鲜少离他这么近,此刻细细看去,梦中所见又浮上了心头。

  秦维勉别开眼,不再看。

  “不过都是一些虚妄之事,不提也罢。道长先去吧,改天我再请道长叙谈。”

  第29章 不等不靠机会自己创造

  贺云津还想再问,见秦维勉面色凝重,心想不如回去问问古雨,便告辞去了。

  待他走后,秦维勉起身到了窗前,看见贺云津离去的背影,依然是步履矫矫。

  秦维勉想起梦中此人身骑迅电马,手提若谷剑,一身盔甲被血染透,胡茬凌乱,发冠全散。

  一群官兵将其团团围住,却逡巡不敢上前。不知是谁下令,换了弓箭手到阵前,将贺云津万箭穿心。

  残阳如血,贺云津倒在满地尸骸之上,随即被人割下头颅。那人双手颤抖,下手不够狠厉,竟连喉管都扯了出来。

  秦维勉就是那时吓醒的,醒来还觉被梦里罡风吹得汗毛倒竖。

  原本梦中之事他只记得这么多,不料一转眼看见小几上系着同心结的玉佩,立刻又回忆起一些片段。

  比如那个十几岁样子、自称是东皇帝君座下仙人的道童。当时那道童手持玉佩赠他,说要给他看看此生正缘。

  秦维勉揉揉太阳穴。后来看见什么他全忘了,如今只记得那残阳里的画面。

  这梦真是荒唐。

  与此同时,古雨正在外面等着,贺云津一出门便看见古雨穿着不似人间的羽衣,站在秦维勉府外,转着一双圆眼在找他。

  “怎么样,云津贤弟?我这剂药猛不猛?”

  贺云津连忙将他拉到一边,躲在高墙的阴影之下。

  “我正要找你,你在他梦里究竟做了什么?”

  “全是你教我那些话罢了。”

  秦维勉醒时那么焦躁,这古雨做的一定不是他教的那些。

  “真的?”

  “真的呀,只不过——我稍加修改……”

  古雨满脸的狡黠调皮,贺云津倒也生不起气来,叹了一声问他改了何处。

  “我给你那二殿下看了看,你死前的画面。”

  “你——你非要令我出丑不成?”

  “哎呀,什么出丑,我只是希望他今后待你好一些。”

  贺云津心想,上辈子他死得惨又不是正航害的,秦维勉今生又岂会因为一个梦境而爱惜他?

  “我就知道你准又搞了鬼。不管怎样,你可告诉他我才是他的正缘了?”

  “哎呀,说啦说啦。”

  “回去我定好好谢你。”

  不料古雨并不同他玩笑,反而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然而你可知天道有常?此间乱世并不终结在秦维勉身上,人间更没有你的位置。你强要逆天改命,最终还不过是再死一次,不过如今你不怕了,最多就是空忙一场罢了。”

  这样的话贺云津在天上也曾听过,不过他打听了多时,也不知哪条天规里写着,只是大家口口相传罢了。

  他待要再问问古雨,不料那人已经凭空消失了。

  “我约了人喝茶,不管你啦!”

  罢了。

  贺云津正要走,却见范得生从街角转了出来。他心中一沉,暗想不知道徒儿看见古雨了没有。

  “师父!”范得生开朗地喊他,并无异样。

  “你怎知我在此处?”

  “早起见师父不在,我猜师父定是又来求见二殿下了,所以徒弟在此等候了大半日了。”

  贺云津见徒弟机灵又乖巧,不禁笑了起来。

  “你做得好。以后寻不见师父便去寻二殿下,便一定能见到师父了。”

  贺云津也是一夜没睡,回到客栈先是痛快地睡了一宿,早上起来复到秦维勉府上去。这回门上报说二殿下进宫去了。贺云津便带着范得生到边上等候。

  “师父好厉害啊。”

  贺云津不解:“这是怎么说?”

  “要是旁人来了,才不告诉主人去哪儿了呢。二殿下也是你们配见的?哪儿凉快上哪去!”

  贺云津大笑。

  “你这小子,奉承人倒有一套,这也能被你找到理由。”

  “徒儿说的是实话呢!虽说师父生得是仪表堂堂,但咱们毕竟没有出身,这京城中这么多高门大院,哪有人理会咱们?就是去寻府上的家丁下人,那也应该从角门、后门问,像咱们这样到前门来问的,挨打也是常有的。”

  贺云津心想这说得也是。从前朔州虽也不乏一些有权有势之人,但那些门第跟京中是不能比的。

  “你从前在谢家帮工,应该懂得这些人家的规矩。那你可曾听到二殿下的规矩没有?”

  范得生挠挠头。

  “那倒没有,不曾听说二殿下怎么作威作福。”

  贺云津听了便笑。果然秦维勉不是那样恃强凌弱的人。

  两人在门前不远处等候,不多时又来了一队人马,到了秦维勉府门前,还有数十步便停住了。

  一名公子下马,走到近前,贺云津一看,原来是谢质。

  贺云津冲他拱拱手:

  “是希文啊。可惜二殿下入宫去了,我也等候多时了。”

  谢质并不答言,看见他便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门上,守卫什么也没问,一齐行礼,放人进去了。

  贺云津顿时无言,范得生看出师父的尴尬,想要说些什么解围,但即便伶俐如他,一时也想不到。

  贺云津只好自己找补:

  “他们是从小相交的情分,自然有通家之谊了。”

  “凭师父的本事,还怕二殿下不看重您吗?也是早晚的事罢了!”

  春意正盛,到了午时晒得人有些燥热。贺云津常在北地生活,不知京中竟然如此暑热,此时额上已冒了微汗。

  “走,喝碗茶去。”

  好在不远处就有茶楼,坐下也能望到秦维勉的府门。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还不见秦维勉回来,范得生道:

  “师父,二殿下别是住在宫里不回来了吧。”

  “那不会。”

  若是如此,难道不会传话回来?谢质岂会在此空等。

  范得生并未想到这一层,正想问问原因,就听一队人马之声。

  “一定是二殿下回来了!”

  他回头一望,师父已然不见了。

  秦维勉下了马,就见贺云津立在府门前垂手等着,不仅脸晒得红了,额上也有些亮晶晶的。

  “二殿下。”

  拱手一礼,那眼神也放着亮光。

  门上管事的人迎上来,秦维勉便道:

  “怎么叫道长空候。 ”

  这是客气话,贺云津自然明白。

  “二殿下不必责备家人,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罢了。若没有二殿下发话,或是府上的令牌,想来是不能放入的。”

  秦维勉今日原本就好心情,正想吩咐门上以后放贺道长进去等候,不料此时范得生跑到了跟前。

  这小徒弟的唇边不知沾了什么,秦维勉看了看他跑来的方向,心中已明白了。

  哪有师父在此等着,徒弟于一旁吃茶的道理。这贺云津怕不是有意做出这副惨状呢。

  “那便多谢道长理解了。”

  贺云津谋划落空,也不气馁,随秦维勉进府,谢质早迎了出来。

  “希文,我新得的毛笔,让你试试,你方才可上手写了?”

  谢质并不客气:“我略写了几字,果然宛如龙蛇,写那大字最合适不过。”

  说话之时,侍女为秦维勉除去了官帽,换上了常服,手也洗过了。秦维勉令旁人都退下,谢质忙问:

  “可成了?”

  秦维勉含笑点头。

  见贺云津一脸不解,眼中还含着怨怼,秦维勉笑着解释:

  “昨日太子妃托人传话给希文,一是问问太子在我这里如何,二是告诉希文大哥回宫后非常不快,准备劝父皇令我到西营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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