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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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让羽涅下一刻就松开了手,她满含歉意:“对不起,我是害怕你站不稳,可能是我太用力了些……”

  桓恂看着她失措的模样,唇角笑意更深了些,却没有点破她适才的紧张。

  他伸手从漆盒中取出一枚玉璧,递到她面前:“陛下赐的这对玉璧,小娘子若是不嫌弃,这枚,就先由你收着吧。”

  “我?”

  “嗯。”他声音微沉,却很悦耳。

  她注视他递来的玉璧,温润的玉在他的修长的手指中显得更有观赏性。

  犹豫了片刻后,她最终还是接过,指尖不经意间与他的指腹相触,她一顿,飞快地收回手。

  “为何要给我?”捏着那枚玉璧,她感受着玉料的凉意。

  桓恂语气清淡,耐人寻味:“这对玉璧既象征着‘和合圆满’,总不能由我一人收着。”

  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况且,还有谁比你更合适拿着这枚玉。”

  羽涅心头一跳,捏着玉璧的手不自觉收紧,冰凉的玉料硌着掌心,却压不住那股从心底往上冒的燥热。

  他的话搔过她的心尖,引起不容忽视的战栗。

  凭过去那些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对他的了解。从内心而言,她不觉得,他会是一个甘愿接受赐婚的人。

  她想问,想问他抛开君臣之分,抛开太子少傅的身份,甚至抛开一切这样,或者那样的考量,他是否真的愿意答应这桩仓促的婚事?

  可是她为甚么想要问这样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有追问的必要么?

  他们不过是盟友,这门婚事,他们可以默契地当作一个幌子也未尝不可。

  根本没有追究答案的必要。

  可在她心里找不出一个确切需要知道答案的理由时,她嘴上已然开口叫他:“桓恂……”

  “怎么?”他刚刚取走了盒子剩下的另一枚玉,转眸瞧她。

  她踌躇片刻,握紧了手里的玉璧,望着他的眼睛,说:“你……当真愿意?”

  此话一出口,她忽而有些后悔,连忙解释:“其、其实你不用回答我的,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回答,也、也可以的……”她声音越来越小,被他看得一阵心虚。

  他指尖拈着那枚温润的玉,好整以暇地凝眸望着她,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她想拿起茶壶掩盖自己的心虚,给自己倒杯水。

  倏然间,他凑近了她些许,手掌住她的动作,具有侵略性的眼神掩藏在和煦的笑意下。

  他缓声道:“那么,公主你呢?”

  第125章 爱恨怨念

  样土的事迫在眉睫,他们必须尽快摆到赵云甫面前。

  可眼下真正棘手的是,此事该由谁出面,并以何种理由向赵云甫提出“煅烧辨土”的法子,才能让向来谨慎的他彻底相信,这套方法可靠,又完全中立,绝无半点偏袒。

  在这样微妙的局势下,他们比谁都清楚,提出方法的人选至关重要。

  这个人必须是赵云甫眼中要彻底超脱于当前各方的党派利益之外,没有任何立场牵绊,这样才能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也正因如此,选谁来担此重任,成了他们最需要反复斟酌深思熟虑的关键。

  毕竟,这个人不仅要能顺利完成他们的任务,更得保证绝对可靠,绝不会出卖他们,坏了全盘计划。

  演示环节,他们已与琅羲达成共识。

  近几日,羽涅一直借着夜晚的掩护悄悄行动,将演示的步骤与方法悉数传授给琅羲。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择定一人,向赵云甫“透露”,世间有煅烧辨土之法,能验证一个地方是否遭受过决堤之灾害。

  不过在他们暗地选人时,事情却意外地迎来了转机。

  被三州匪患搅得心神不宁的赵云甫,连日来只得依靠丹药麻痹自己,缓解无孔不入的压力。

  夜晚,他服食过量后,他恍惚间又瞥见了那个令他念念不忘,刻骨铭心的身影。他跌跌撞撞地拨开重重帷幔追至殿外,秋日的夜风灌进衣领,他才惊觉那片幻影不过又是一片虚空,又是一场梦。

  一直留意着他动静的冯常侍,见状无声叹了口气,对此已是司空见惯。

  他快步跟上,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担忧:“陛下……您是不是,又看见程淑仪了?”自从程氏故去,他时常看见她的影子。

  程淑仪,那个在先帝时期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

  于赵云甫而言,她是他名分上需敬称的庶母,伦理上他们是庶母与庶子的关系。

  但因为他以身份欺压的强取豪夺,他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

  万丈深渊……他对不起她的,又何止是强迫她委身于他的这一件事。

  赵云甫僵在原地,身上着单薄的寝衣。

  冯常侍用眼色示意一旁侍立的宫女,宫女心领神会,快步折返殿内,片刻后便捧着一件绣着龙纹的披风回来,悄声取来一件厚实的披风,小心翼翼为他披上。

  披风裹在身上,赵云甫盯着殿外被风扯得歪斜的宫灯,身形猛地一僵,像是被这句话刺痛,眉峰瞬间拧起。

  他侧过头,嗓音冷硬:“胡说甚么,朕甚么都没看见。”

  提及程淑仪,他眼底翻涌着嫌恶:“她一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当初朕说要许她后位,是她自己拎不清,竟敢转头把我和她的事捅给程家!”

  “是她亲手把路走绝,把一切推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他嗤笑一声,笑声凉薄:“就凭她?也配入朕的梦?”

  冯常侍连忙跪倒在地:“是老奴失言,是老奴失言……望陛下受罪……”

  赵云甫垂眸扫过地上伏着的冯常侍,眉峰没动:“你跟着朕这么多年,该知道甚么话能说,甚么话不能说。”

  他顿了顿,继续道:“朕念在你伺候多年的分上,今日不与你计较。但若再有下次,你应当知道下场。”

  冯常侍如蒙大赦般叩首:“老奴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赵云甫没再开口斥责:“起来罢。”

  话音落地的同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掩盖住了方才的失态。

  殿外温度让他清醒了些许,清醒之下他却更焦躁。

  他手负在身后,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

  在这黑夜之中,他想起了那个孩子。

  那个流着他的血脉,却只能跟他以兄弟名义相称的孩子。

  他嘴唇动了动,出声问:“靖王最近,如何了?”

  冯常侍谨慎打量了一眼神色晦暗的帝王:“靖王殿下自程淑仪去后,一直由宸太妃抚养。去年娶了一位书香门第的平民女子为靖王妃,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

  自程氏薨逝,赵云甫因深恨其母,十余年来对这位名义上的“皇弟”不闻不问。而靖王也深谙自身处境,行事极为低调收敛,几乎隐于宗室视野之外。

  朝野上下见皇帝如此态度,自然也无人对这位靖王另眼相看。

  靖王本人则一直寂寂守着亲王的虚衔,过着近乎透明的日子。

  “不过……”冯常侍语气微顿,面露迟疑之色。

  赵云甫转眸:“不过甚么?”

  冯常侍踌躇片刻,说得有些艰难:“年初时,靖王妃诞下了一对双生子。只可怜其中一个福薄,出生不久便夭折了,活下来的小世子,听说天生羸弱,体弱多病。”

  话未说完,赵云甫脸色沉得吓人,见状,冯常侍急着补了句宽慰的话:“好在陛下洪福齐天,靖王妃前段时间再度有孕,老奴已悄悄请了太医院最稳妥的太医去王府照料,此番定然不会再出甚么事,陛下勿要挂心。”

  赵云甫沉默着,半晌后才问:“……夭折了?”

  冯常侍头垂得更低,屏住呼吸,低低应了声。

  若是程氏在,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若程氏在……这样的念头忽然窜入他的脑海,连带着恨意与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扭曲的臆想。

  他们之间的孩子靖王,是自她去后,不知何故身子骨就弱了下来,常年离不开药物补身。他近乎偏执地认为,定是那副从娘胎里带出的郁结于心的病弱根子,报应在了下一代身上,才会导致如此结果。

  都是她,种下的孽因……思绪及此,程氏那张脸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不是后来苍白绝望的模样,而是他们初见时,美得惊心夺魄,眉眼间带着不驯与清冷的样子。

  可这容颜此刻只激起他滔天的怨愤,恨她的不识相,恨她的决绝,更恨她留下这个孩子,像一根刺永远扎在他心口,提醒着他过往的耻辱与挫败。

  恨意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就在这恨火几乎要将他理智焚尽的当口,另一张面孔竟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那个女冠。

  那张与程氏惊人相似,同样清丽轮廓,同样摄人心魄的眼睛。

  或许,或许过往的事,还能再更改……他脑海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疯狂的念想。

  他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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