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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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真是……遗憾啊!”晏时霖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我没死成,我从鬼门关里爬回来了。”
  “所以,师尊……”他凑近白奕的耳边,滚烫的呼吸带着令人战栗的偏执:“您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
  “这是您欠我的。是您推开我……是您盼着我死……欠下的。”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钳制白奕下巴的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沉重的殿门又一次合拢。
  白奕僵硬地坐在原地,下巴处还残留着被捏痛的触感,耳边回荡着晏时霖那字字泣血、癫狂至极的宣告。
  他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依然在隐隐作痛的心口。
  那句“你还不如彻底死在无尽海中”的气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不仅重伤了晏时霖,也反噬了他自己。
  为什么……
  这么痛。
  明面上的情绪尽是愤怒与屈辱,可胸口却压抑着阵痛,剪不断,理还乱。
  第345章 笙乔一梦(九)
  山谷中的岁月平静而绵长,转眼间,慕子笙已长成了十五岁的翩翩少年。
  身量抽高,容颜长开,昔日孩童的稚气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独特的清俊与锐利。
  只是那双眼眸,在看向楚泗乔时,依旧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依赖,甚至……掺杂了一些愈发难以忽视的、滚烫的情愫。
  楚泗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复杂难言。
  他依旧纵容着慕子笙的一切。
  纵容少年在晨起时自然而然地为他束发;纵容他在习剑累了之后,毫无顾忌地靠在他肩头小憩;纵容他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如同幼时一般钻进他的被窝,寻求心安。
  楚泗乔的纵容像温床,滋养着慕子笙心底那隐秘的种子破土、生长,枝桠蔓延。
  然而,每当那藤蔓试图缠绕得更紧,试图触碰更深层的亲密时,楚泗乔却总会若即若离地退开。
  有时是慕子笙情动之下,忍不住想要吻上那近在咫尺的唇瓣,楚泗乔会不着痕迹地偏开头,转而将一颗清甜的果子塞进他嘴里,笑骂一句“小馋猫,净想些有的没的”。
  有时是两人对练剑法,身形交错,气息相闻,慕子笙的眼神渐渐变了意味,楚泗乔便会骤然收势,以指点在他的腕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心不静,剑则乱。子笙,专注。”
  最让慕子笙心头如同被蚁啮咬的一次,是在一个月色极美的夜晚。
  他借着几分自己酿的果酒带来的微醺,大胆地从身后抱住了正在仰望星空的楚泗乔,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带着清冽气息的后颈,含糊地低唤:“师兄……”
  他能感觉到楚泗乔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并未立刻推开他。
  这让他心跳如鼓,勇气倍增,手臂环得更紧,几乎要将人揉进自己骨血里。
  可就在他鼓足勇气,想要更进一步时,楚泗乔却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凉薄。
  他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掰开了慕子笙交叠在他身前的手,语气依旧带着惯常的宠溺,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夜深了,酒也喝了,该回去睡了。明日还要早起练功。”
  那一刻,慕子笙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所有的旖旎和勇气都被冻结。
  他看着楚泗乔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冷疏离的侧脸,一股混合着委屈、不甘和焦躁的火焰在胸中灼灼燃烧。
  他几乎可以肯定,师兄心里始终装着那个“师弟”。
  那个如同幽灵般横亘在他与师兄之间的“故人”。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慕子笙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着酒意,他第一次带着明显的怨气质问道:“师兄,是不是只有‘他’……才可以?”
  楚泗乔闻言,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转过头,看着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嫉妒和痛苦,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
  他伸出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慕子笙的头发,却被对方倔强地躲开。
  手僵在半空,楚泗乔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无奈。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试图将气氛拉回安全的区域:
  “小孩子家,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师兄对你不好吗?”
  “我不是小孩子了!”慕子笙几乎是低吼出来,眼圈泛红,“我十五岁了!师兄!”
  楚泗乔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他才轻声道:“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师弟。”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了慕子笙的心口。
  他猛地后退一步,死死盯着楚泗乔看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冲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摔得震天响。
  屋内,慕子笙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黑暗中,他咬紧了下唇,任由委屈和嫉妒的泪水无声滑落。
  “死了……那个人一定已经死了……”他带着哭腔,恶狠狠地、又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快意低语,“师兄再念着他也没用!陪在师兄身边的是我!以后也会是我!”
  楚泗乔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许久,才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他如何不知子笙的心思?那般炙热,那般直白,他岂能毫无感觉?
  可他不能回应。
  至少,不能以这个时空的“楚泗乔”的身份来回应。
  他的纵容,是给年幼的慕子笙一份弥补,一份安稳的成长环境。
  他的回避,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终将离去。
  而眼前的少年,有着既定的命运轨迹需要去走完。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动容或心软,而让这份感情在这个错误的时空里生根发芽。
  那样对谁都不公平,尤其是对那个在原本时空里,苦苦等待他归去的慕子笙。
  想到原本的慕子笙,楚泗乔的心底的思虑再次翻涌而来,已经三年多了……他的子笙,在那个时空,过得好吗?是否还在痛苦中煎熬?
  “系统。”他在心中默问:“我离开这么久,他真的……能撑住吗?我总觉得不安。”
  系统沉默地计算了片刻,随后无奈地回应:【检测到原时空慕子笙精神状态长期处于危险阈值边缘。根据逻辑推演,长期分离可能导致不可逆后果。】
  楚泗乔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焦急地问:“那该怎么办?”
  【推荐宿主使用“记忆同步”,将当前时间线慕子笙与宿主共同生活的记忆,单向传输至原时空慕子笙的意识海中。】
  【该操作可使原慕子笙知晓宿主的安危及付出,一定程度上缓解其焦虑与绝望情绪,稳定精神状态。是否执行?】
  “执行!立刻执行!”楚泗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在绝望中挣扎的爱人,在接收到这些温暖记忆后,终于能稍稍舒展紧蹙的眉头。
  第346章 笙乔一梦(十)
  南陆,占星殿,某处偏殿。
  浓郁的血腥气尚未散去,地面狼藉,残留着灵力碰撞后的焦痕与尚未干涸的暗红。
  慕子笙独立于这片狼藉中央,衣袍上浸染着深一块浅一块的血污,有些是他的,更多是敌人的。
  他手中紧握的淼剑剑锋犹在滴血,周身散发着尚未平息的杀意和炼狱般的寒气。
  又是一场针对第二派残余的清剿。
  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蛆,无休止地试探、暗杀,妄图扼杀他这个“气运之子”。
  被接回占星殿已近三年,他凭借着狠厉果决的手段,在这错综复杂的势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第一派将他奉若神明,资源倾囊相授;第二派的残余,则在他的铁腕清洗下,要么臣服,要么化为飞灰。
  表面看来,他地位稳固,权势日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空洞从未被填满,反而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与恐慌中,越裂越大。
  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没日没夜地修炼,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压榨着每一分潜力。
  他缓缓调息,压下翻涌的气血,正准备清理这片狼藉,一股庞大而温暖的记忆洪流,毫无预兆地强行闯入他疲惫而紧绷的识海。
  阳光明媚的山谷,炊烟袅袅的木屋,师兄带着笑意的目光;耐心纠正他基础剑招时,那稳定而温热的手掌;雷雨夜里,将他紧紧护在怀中,隔绝外界一切风雨的安稳怀抱……
  记忆中的一切,都带着阳光的温度、草木的清香,和一种被全心全意呵护着的安宁。
  而这股暖流,与他此刻满手的血腥、周身未散的煞气,形成了无比尖锐、近乎残忍的对比。
  慕子笙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剑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他“看”着记忆中师兄对那个年幼“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那份近乎宠溺的纵容,每一个温柔的眼神,每一次专注的凝视,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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