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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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他提及楚常欢幼时的事,暖厅里另外两个男人都来了兴致,梁誉问道:“常欢何时出的牙?”
  “大约半岁左右就冒了两颗小小的下门牙,成日里涎水不断,总爱吃手指。”楚锦然回忆道,“老人说孩子出牙时牙床极痒,故而有吃手指的习惯。于是我就削了一枝花椒木,将其打磨光滑,以细绳绑缚在阿欢的腕间,让他用来磨牙。”
  听见父亲说起自己襁褓里的事,楚常欢不禁耳热,细声阻止道:“爹,别说了……”
  顾明鹤也好奇道:“岳丈可还记得欢欢学语时,先唤的是爹爹还是娘亲?”
  老一辈人常说,孩子学语时,若先喊出娘亲,则娘亲命苦,反之亦然。
  楚锦然笑了笑,无奈道:“阿欢学语时,不巧县里出了一桩命案,那时我忙着处理公务,鲜少在家陪他们母子,等结了案,阿欢已经能清晰喊出‘爹’和‘娘’了。”
  用过早膳,楚常欢拿着父亲的书本前往私塾。
  外头风沙肆掠,灰蒙蒙一片,梁誉为他取来帷帽戴妥,并叮嘱道:“西北春季沙尘严峻,你出门时务必戴上帷帽或者面帘,以免吸进风沙。”
  楚常欢点点头,转身欲走,梁誉又道,“我送你。”
  不等楚常欢开口,顾明鹤走将过来,说道:“欢欢,还是我送你罢。”
  两道锐利的目光交错,如寒芒交锋,足以拂开滚滚风沙。
  楚常欢道:“我自去便好。”话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内两人不约而同跟了上去,彼此间的气氛异常冷冽,楚常欢视而不见,快步流星赶往私塾。
  直到他进了学堂,梁誉才冷漠地开口:“顾明鹤,你要纠缠他到几时才肯罢休?”
  顾明鹤哂道:“我与他有过婚书,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纠缠’二字?”
  梁誉气极反笑:“外室?我与常欢恩爱时,你不知廉耻地在门外偷听,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外室?”
  一提及昨晚的事,顾明鹤便气得胸口发胀,这个贱人明知他在屋外,还要故意折腾欢欢!
  但他不想让梁誉舒坦,于是也笑了笑:“欢欢和你恩爱时,唤的可是我的名字?”
  梁誉脸色倏变,眼里杀气毕现。
  顾明鹤又道,“他的第一次给了我,与他缠绵两年的人也是我,就算为你育有一子,他的心依然在我这里。”
  梁誉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得极紧。
  不等他砸来拳头,顾明鹤就已转过话锋,继续说道,“镇子上来了一支胡人商队,应是大夏的探子假扮。昨晚他们在屋外徘徊,我寻了出去,击杀了两人,因有伤在身,无法全力以赴,让余下那几个逃走了。”
  昨天夜里,顾明鹤本欲冲进屋内,将奸-污他娘子的恶人剁了喂狗,谁知竟发现了探子的踪迹,这才轻点足尖掠出院门,朝那几个行迹诡异的人追去。
  梁誉道:“我知道兰州潜进了不少探子,正在派人加紧搜查,不劳你费心。”
  顾明鹤冷哼:“王爷莫要多想,我此举并非为了大邺的江山,而是担心欢欢出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王爷如今是河西的元帅,梁王妃亦在兰州,夏人若想对付你,势必要从你身边之人下手,而欢欢便是不二人选。
  “那些探子或许已经得知梁王妃不在驻军府,且你又时常来往天祥镇,这般招摇过市,难免引人注目,所以他们才会寻着味儿找来。”
  梁誉倒是没想过此事,闻言色变。
  见他这般粗心,顾明鹤狠声道:“倘若欢欢因为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这番话引起了梁誉的警觉,他当即命人暗中彻查,将那几位从顾明鹤手里逃脱的夏军探子一网打尽。
  虽然夏、邺两国还在休战,但边境近来频频有异事突发,想是离交战不远了。
  梁誉往返天祥镇的频次愈来愈少,能留在此处过夜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
  他知道楚常欢身体特殊,同心草的药效每隔几日就要堆积成瘾,为免被顾明鹤捷足先登,梁誉几乎是掐着日子赶到镇上,主动给楚常欢当解药。
  三月初二那日,天都王野利良褀率领夏军大举进攻会州,梁誉领兵前往防守。
  午正,楚常欢从私塾归来,刚迈进院门,姜芜便急匆匆迎上,递给他一封书信:“王妃,这是王爷派人送来的急信。”
  楚常欢快步进屋,展信一阅,方知梁誉已领兵去了会州。
  战场凶险莫测,九死一生,饶是主帅也不例外。
  楚常欢心神不宁地捏着信纸发呆,良久才回神,将其折拢,随手放在书架上了。
  寒食节将近,禁火三日。
  入了夜,整个天祥镇深陷幽暗,煞是沉寂。
  其他人早早就入睡了,楚常欢这会儿并不困,便将梁誉留下的那颗夜明珠放在床头,取来几只竹编的鱼鸟虫兽陪晚晚玩耍。
  晚晚似乎对这些不再有兴趣,趴在枕上哼哧哼哧地嘬着手指。
  楚常欢无奈地扒开他的小肉手,转而取来祖父为他削磨好的花椒棒,晚晚握着木棒便往嘴里塞去,啃得涎水直流。
  孩子已有五个月大,估摸着再过些时日就要出牙了,每天辅以羊乳山药米糊果腹,倒是越长越胖。
  许是啃累了,晚晚的眼皮半开半合,昏昏欲睡。
  楚常欢见状,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拿走花椒棒,而后轻轻拍抚孩子的后背,不出片刻便睡熟了。
  正这时,有人叩响了房门,楚常欢警觉道:“谁?”
  门外那人道:“欢欢,是我。”
  楚常欢皱了皱眉,起身行去,打开房门:“什么事?”
  顾明鹤道:“今日禁火,夜里无光,我不放心你,特来瞧瞧。”
  楚常欢道:“宅子附近有王爷的人守着,不会有事。”
  顾明鹤道:“我想与你说说话。”
  楚常欢回头看向熟睡的孩子,一口回绝道:“天色已晚,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
  “我不会伤害他的。”大抵是瞧出了他的担忧,顾明鹤顿觉心如刀绞,“欢欢,不要如此防着我好不好?”
  楚常欢眨了眨眼,终究还是妥协了,引他进到屋内。
  那颗夜明珠并不大,光亮微薄,仅可照亮方寸间。
  晚晚原是侧卧,不知何时改为趴睡了,一双小手露出被褥,甚是招人喜爱。
  顾明鹤的目光在孩子身上并未停留过久,那毕竟是梁誉的孽种,他多看一眼就会生气、嫉妒。
  两人静坐在桌旁,须臾,楚常欢问道:“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顾明鹤道:“欢欢,即便你我已经和离,可还有十几年的竹马情分,你……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对我吗?”
  楚常欢抬眸,透过夜色看向他:“你要说的便是这个?”
  顾明鹤心口抽痛,语调却格外平静:“如今河西战事四起,你留在此处绝非长久之计,为了晚晚和岳丈,你应该离开这里,去一处避世净地,将孩子抚养长大。”
  孩子是楚常欢的软肋。
  也只有拿孩子说事,才能劝动他。
  楚常欢沉吟不语,好半晌才开口:“人人都知楚常欢已死,我现在唯有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生活,方能光明正大,不至于遮遮掩掩。如果离开,还能去哪里?”
  今日种种,皆因平夏城那场败仗,若非遭奸人陷害,他二人何至于夫妻分离、双雁离心?
  顾明鹤心底有恨,但更多的是无奈:“你不愿意离开,究竟是舍不得他,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楚常欢没有回答,睫羽却在轻轻颤动。
  顾明鹤呼吸蓦地一紧,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胸口,撕裂心脏,“欢欢,你果然还爱梁誉,对不对?”
  “我不爱了。”楚常欢果断地说。
  “是么?”顾明鹤绷紧下颌,红着眼道,“你若不爱,又怎会纵容他当着我的面奸-污你?”
  楚常欢顿时恼怒:“顾明鹤,我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资格如此抱怨!”
  顾明鹤愣了愣,一时无话。
  楚常欢冷冷地看着他,又道,“你我既已和离,就应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从今以后,我是去是留、与谁共枕同欢,都和你没关系了。”
  第65章
  近来风沙频繁, 楚锦然旧疾难愈,甚少离家,私塾之事几乎已经移交至楚常欢手里了。
  会州战事吃紧, 朝廷去岁新征的兵卒有半数都调来河西了, 除作战之外,梁誉还得操练这群毫无作战经验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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