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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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傻?还是怕我一出门就出事?秦曼丽,我又不是小孩!”
  满媛媛的嗓音微颤,却压得极低,几乎是咬着牙。
  周围的空气一寸一寸凝固,旁边几人都识趣地散开了,但那种看热闹的目光还在。
  秦曼丽叹了口气,声音低哑:“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
  “那你能不能有一次——在做决定之前,问问我想不想?!”
  满媛媛的眼眶一点点发红,积压在心头的委屈终于爆发,“你以为那是保护,可对我来说,就是不信任!”
  秦曼丽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用力甩开。
  “你说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是吧?可你删掉的每一条信息,替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在告诉我——我不值得你相信!”
  “我什么时候说过!?”秦曼丽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变调。
  她一把扯过满媛媛手腕,将那张纸条用力塞进她掌心,气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去吧!要见就去见吧!反正你迟早要回你家去!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听到那句话,满媛媛咬紧牙关,眼泪汩汩涌出。半晌,才投过来一个绝望的眼神,低低地说了一句:“行。”便转身掀开门帘跑了出去。
  门帘被掀起的瞬间,冷风裹着若有若无的冷松味扑面而来,呼地一下灌进屋里。
  秦曼丽怔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浑身抖得快要站不住。
  半晌,她才掏出手机,将昨晚拍下来的那条短信盯了好久,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
  -
  夜晚。
  屋里太安静了。
  暖气烧得足,空气却干得发涩。
  秦曼丽独自陷在客厅的按摩椅里,没有开灯。透过窗外的光亮,盯着满媛媛之前布置起来的那个温馨又热闹的角落——
  那盆茂盛的常春藤从书架顶端泼洒而下,叶片在昏暗中泛着幽绿。旁边是那棵她亲手养大的琴叶榕,宽厚的叶子边缘已经微微卷曲、发黄。曾经葱郁的龟背竹如今只剩下两片叶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像是撑不起这满室的寂静。
  而那个总是咕嘟冒泡的鱼缸,现在水面死寂。仅有的一条红箭鱼缓慢游动,宽大的尾鳍在昏暗中划开微弱的涟漪。它时不时撞击缸壁,发出沉闷的轻响,一遍,又一遍。
  秦曼丽深深叹了口气,又想起白天对她说的那句“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她哑然苦笑,她这是——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往外推。
  她当然知道那小姑娘是真心的。
  ——和她一起把之前空旷的屋子布置得充满生机,还一本正经地制定了“家庭条例”:牙刷要头朝上放,毛巾要对折三次,每周三要一起看电影,谁先到家谁就先开灯......
  那些细碎的约定,曾经让这个空间充满了秩序与温度。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这些无人遵守的条例。
  秦曼丽闭上眼,按摩椅的机械运转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想起满媛媛总是抱怨这台椅子太硬,说像被机器人殴打,每次按不到十分钟就嚷嚷着要起来。可现在,那个叽叽喳喳的人,又在哪里呢?
  屋子里的每一处,都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痕迹。玄关处歪歪扭扭的拖鞋,茶几上喝了一半的花茶,沙发上随手叠好的毛毯......所有这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这里曾经是两个人的家。
  可如今,那人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就像那则短信上说的:咱们一家三口马上就可以团聚了。
  这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
  秦曼丽站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向那个曾经热闹,如今却沉寂的角落。
  她先是拿起剪刀,小心地修剪琴叶榕发黄的叶边。接着又为龟背竹松土,指尖触到干裂的土壤时,心头莫名一紧。这盆植物还是满媛媛从花市一路抱回来的,当时她还笑她跟抱着个宝物一样,舍不得撒手。
  最后她停在鱼缸前,撒下几粒饲料。那条红箭鱼迟钝地浮上来,嘴一张一合,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光。她忽然想起满媛媛常说这条鱼太孤单,要再去买几条来作伴,却总被自己以“照顾不过来”为由拒绝。
  她掏出手机,对着修剪过的植物和独自游弋的鱼拍了张照片。在发送对话框里键入:【还管不管你抱回来的东西,都快死了。】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良久,最终却一下下按动删除键。那些故作轻松的字句,终究被“那才是她真正的家”这个念头消解。
  她转身走向阳台,想透口气。拉开窗帘的瞬间,却怔住了——
  下雪了。
  细密的雪花在夜色中静静飘洒。对面屋顶已经覆上一层薄白,路灯的光晕里,雪花旋转着坠落,无声无息。
  “等到今年第一场雪,我们要第一个冲出去踩脚印!”满媛媛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带着她特有的雀跃,“要把最完整的雪地踩得乱七八糟,然后扑进去印个人形!”
  彼时的自己正低头看书,闻言只是笑着摇头:“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
  “我还要堆两个雪人,”满媛媛不依不饶地凑过来,手指在她掌心画圈,“一个你,一个我,让它们也永远在一起。”
  永远。
  冰凉的空气从窗缝渗进来,她这才发觉自己竟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露出了微笑。那个关于初雪的约定,如今像这片片雪花,还未落地就已消融在夜色里。
  雪越下越大了。
  秦曼丽突然转身冲向玄关,甚至来不及换鞋,抓起车钥匙便冲进了电梯。
  她必须把她抢回来。
  -
  秦曼丽发动汽车,雨刮器机械地扫开挡风玻璃上的积雪。
  她咬牙切齿地想,像周惠芳、满成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回心转意,想要好好过日子?
  她们根本不配做她的家人。
  车子在积雪的街道上艰难前行,她紧握方向盘,艰难辨认前路。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曹霭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秦曼丽,化工厂那边的线索有进展了。”曹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见几个当年的老工人?她们可能知道些什么。”
  秦曼丽“嗯”了一声,目光仍紧盯着前方的路。
  曹霭在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像是随口问起:“哎,小满呢?”接着她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始数落:“她那亲妈亲爸可真是一对‘人中龙凤’!今儿这出团圆大戏我可算看明白了——为啥那俩祖宗能坐一块儿?不就为卖那老屋嘛!老太太遗嘱是硬指标:必须她们那‘一家三口’全员到齐签字才作数。咋的,她俩是吃错药了,突然想起自己是一家子了?乐死个人!”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秦曼丽心上。
  所以所谓的团聚,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的骗局?她们想要利用她,然后再次抛弃她?
  “我知道了。”秦曼丽的声音冷得犹如冬夜里的寒窟。
  挂断电话的瞬间,她猛地踩下油门。车轮在积雪的路面上打了个滑,随即稳住方向,加速向前冲去。
  “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你。”她对着挡风玻璃外纷飞的大雪,一字一顿说道,“谁都不行。”
  雪越下越大,车前灯的光束里,雪花大片大片迎面扑来。
  秦曼丽握紧方向盘,向着那个她所在的终点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雪夜抢妻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满媛媛气喘吁吁地刹在工会路十字路口。
  四面是瀑布般的巨幅广告牌和汹涌人潮。她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对角线上的大润发入口:一团突兀的人堆扎在那里,像是出了什么交通事故。不祥的预感骤然涌上她的心头。
  绿灯刚亮,她车把一拧,奋力一蹬,自行车便从人缝中窜了出去。
  离得越近,人堆里溢出的咒骂声就越清晰——
  “滚出岩坪!这里不欢迎你!”
  “周惠芳!你把我奶害成那样,你怎么不去死!”
  “周惠芳。”
  时隔四年,这个名字再次尖锐地刺进耳中,带来的竟是一阵窒息。满媛媛猛地捏紧刹车,双脚支地,僵在了人群外围。
  透过人缝,她看见了——那个被围在风暴中心的女人。
  周惠芳背对着她,蹲在地上。米色风衣的下摆沾了尘土,颓然拖扫在地,精心烫卷的发丝散乱地垂在颈侧,显得十分狼狈。
  在她身旁,是散落一地的瓜果与流淌的蛋液。而她正无视周围人的挖苦辱骂,专注地从脏污的地面上,捡一支摔得粉碎的巨大彩虹波板糖。
  她捡得那么小心翼翼,用那双如今布满细纹的手,徒劳地想将糖块拢在一起。
  一个男人猛地挥手打掉她刚拾起的糖块,碎片再次飞溅。
  “装什么装!谁稀罕你那破糖!”
  满媛媛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翻涌上来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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