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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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没有安静多久,还没等傅为义到家,电话再一次响起。
  “傅总,崔殊玉死了。”
  “死因是突发并发症。”
  *
  “看出什么东西了吗?”
  周晚桥将卷宗摊开,他的手指带着手套,缓慢地划过纸页,最终停留在一份打印的清单上。
  “卷宗表面上看很完整。”他说,“记录了现场发现的每一处痕迹,邻居的口供,甚至......这份官方的财物损失清单。”
  傅为义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引落在清单上,那上面用公式化的语言,详细列明了丢失的现金数额、周晚桥母亲的几件首饰,精确到款式。
  “你看,清单很详细。证明了这是典型的为财而起的入室抢劫杀人案。”
  傅为义没有说话,他知道周晚桥的话还没说完。
  周晚桥抬起眼,看向傅为义,终于说出了最大的疑点:“但是,这份清单上,唯独没有提被翻得最乱的书房里,我父亲的工作研究笔记和项目文件。”
  收回手,周晚桥打开了办公室的投影,将一张旧照片投到了幕布上。
  背景是书房,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片的主角是年幼的周晚桥和他的母亲。气质沉静的女人张开双臂,任由孩子扑到他的怀里。
  周晚桥按动控制器,将照片的一角放大。
  在他们身后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上,除了文具和一盏台灯,还清晰地摆放着一摞厚厚的、用深蓝色硬质封皮包裹的文件。
  “这是我父母出事前一周,在书房里拍的照片。”
  而后他切换照片。
  照片来自卷宗,拍摄的案发现场一片凌乱,书桌上,除了凌乱的书本,那摞文件消失了。
  答案显而易见。
  “肯定是灭口。”傅为义下了定论。
  周晚桥点点头,说:“虞家人应该以为我不知道吧。”
  “毕竟我那时候,还那么小。”
  傅为义说:“下一步,往哪里走?”
  “陈教授和小崔的死因有问题吗?”周晚桥问。
  “没有,处理地非常完美。”傅为义说,“路又被堵死了。”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我们碰到了真相,不是吗?”周晚桥安慰他。
  “我会继续查孟家留下的资料。”傅为义说,“还有......我会再想办法去聆溪,查清楚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周晚桥点点头,说:“卷宗我会继续看,还有关于我父亲的研究方向,我会继续顺着这条线往下看看。”
  略微停顿之后,他话锋一转,说:“为为,你这两天,是不是还在查那个参与收购孟家的基金公司?”
  “是。”
  “有什么收获吗?”
  “和你查到的东西应该大差不差。”傅为义说。
  “突然查这个,是因为什么?”周晚桥垂眸看向傅为义中指上的戒指,问。
  傅为义略略扬眉,说:“你猜到了,不是吗?”
  “你觉得那是孟尧?”周晚桥问。
  “孟匀。”傅为义纠正。
  周晚桥的食指在桌上敲了敲,说:“关于这件事,事实上我知道一件事,你可能会感兴趣。”
  “什么事?”
  “关于......那场空难。”
  傅为义有了兴趣,“怎么,你知道孟匀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我不清楚。”
  “我只是恰好认识一个人,前几天他告诉我,他很多年前,帮死去的孟家主母做过一场法事。”
  “法事?”
  “怎么样?价值足够吗?”
  “你认识的人呢?”傅为义问,“我先听听是什么法事。”
  周晚桥说:“我知道你会感兴趣,预约了下午的时间,我们先吃饭吧,午饭后我给他拨视频会。”
  饭后,周晚桥果然拨通了视频。
  屏幕那头很快被接通,出现的并非什么办公场景,而是一间光线昏暗的静室。
  四壁驳杂地贴着黄色的符纸,许多朱砂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一位身形枯瘦,穿着不甚整洁的灰色道袍的老者出现在镜头前,头发花白而凌乱。
  “玄清道长。”周晚桥喊他。
  老者仿佛没听见,还在整理桌上一堆散乱的龟甲和铜钱,口中念念有词。
  周晚桥只能他高了一点音量:“玄清道长,是我,周晚桥。”
  玄清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浑浊的眼费力地聚焦。
  “周......先生,你今天找我,是想问什么?”
  “道长,冒昧打扰了,不是我想问,而是我身边的这位有问题想问。”
  “问什么?”
  傅为义开口:“道长,我想知道,八年前,你为孟家做了什么法事?”
  道长没有回答,立刻看向周晚桥,“周先生,你我不是约定过,此事永不再提吗?”
  周晚桥微微一笑,说:“这位是......孟尧生前的未婚夫。”
  道长合上眼,面色疲惫至极:“原是因果到了。罢了罢了。”
  他睁眼,说:“那不是一场祈福消灾的法事,而是一场......有违天和禁术。”
  “当年,闻女士找到我,要我救他注定早夭的儿子,求我逆天改命。”
  “她说,有一人与他的儿子血脉相连,气运相通,为何不能互换?”
  傅为义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你的意思是......互换命格?”
  答案竟然如此荒诞不经,却又契合了所有不合逻辑的地方。
  “是。”老道说,“是换命。”
  周晚桥敛目,想起孟尧曾经对他说过的“不过我命格特殊,一般的鬼见到我,应该都会绕道走”。
  “当年的空难,就是换命,是吗?”傅为义问。
  老道长叹一声:“是。当年的渊城,唯有贫道会这一阵法。一时糊涂,为重金所惑,犯下数桩大错。”
  “此等逆天之举,反噬极其严重。夺取来的命格终究是偷来的,根基不稳,气运驳杂。”
  “而施法者本人,无论成功与否,都会业报缠身,不得善终......你看如今孟家的下场,便是明证。”
  “贫道如今也受了反噬,逆天而行,不可。”
  周晚桥这时开口:“道长,那这场阵法,成功了吗?”
  老道深深地看他们一眼,摇了摇头,说:“天道循环,岂是凡人能轻易愚弄。”
  “我只知命数已乱,但换来的,换走的,究竟是什么,恐怕无人清楚。”
  傅为义饶有兴致地追问:“换命这么容易的吗?想换就换?”
  老道摇摇头:“并非如此。”
  “这项阵法要求严苛,除却命格相合,还需是至亲之人。”
  “父母儿女,兄弟姐妹,妻子丈夫。”
  “通过风水布局和日常起居,耗时数年,将二人气场混淆绑定,方能最终施术。”
  言罢,他叹了口气,说:“再多的,贫道便不能告诉先生了。”
  傅为义抓住了重点:“妻子丈夫也可以?”
  “道长,你做过几场换命的法事?”
  并非无端询问,而是想起了他的父亲。
  如此相信风水玄学的傅振云,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老道闭上眼,说:“妻子丈夫是可以。剩下的,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
  周晚桥侧目,看见傅为义脸上的若有所思,知道他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不愧是傅为义。
  视频挂断,周晚桥问他:“还满意吗?”
  傅为义笑了,他靠回椅背,看着周晚桥,没有立刻说话。
  神神鬼鬼的东西,竟然能把这群称得上上流的人骗的团团转,不惜真的杀人索命。
  “换命”。
  人的命运,真的这么简单就能交换吗?
  傅为义不信。
  等孟匀回来,他一定要亲口问问这位当事人,被“换命”是什么感觉。
  “挺有意思的。”傅为义说,“你相信这个吗?”
  周晚桥笑笑,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吗?”
  “迷信。”傅为义说。
  他站起身,说:“我先走了,晚上你来我房间。”
  周晚桥点点头,说:“好。”
  离开周晚桥的办公室之后,傅为义让副手送他去了孟家。
  孟家的宅邸早已被贴上了封条,曾经精心打理的花园如今已显出几分萧瑟。
  冬日的寒风卷起枯叶,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打着旋。
  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与旧日奢华的、凝滞的空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名贵的家具都蒙上了防尘的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只有从布满灰尘的落地窗透进来的、斜斜的日光,在空气中照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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