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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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潭心里想……不会这里还有前房主的尸体吧?
  而暗处一直跟踪谢潭的那只眼睛,悄悄飞向另一边,最后落到苏禾的手里。
  苏禾透过眼睛,看到小鬼在山里走,有一口棺材掉下来,小鬼离开后,又突然去而复返,看的方向,正是眼睛藏的方向。
  他有点诧异,不仅没死,还找到了这里,发现了跟踪他的眼睛?
  但也不重要。苏禾捏碎眼睛,眼睛就化进山石里。
  他提着灯,往山上照,继续走在山中,一个一个棺材检查过去。
  看到最后一口棺材,他停下脚步,脸色很不爽,骂道:“放他祖宗的屁,我一个没漏,全看了,都这死样,哪有显灵的?千里迢迢一趟,狗屁的预言动了,想东山再起想疯了,主家都这水平了,大家还是早点挖个坑,一起同眠吧。”
  他啧了一声,觉得这届嫡系实在没招了,脑子不好,这都能错,害他白跑一趟,转身就往山外走,要乘船回去。
  远远的,就听到前方的山壁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眉头一挑。
  陆今朝坐在一口棺材里,此棺材离地有七层楼那么高,就嵌在几乎垂直的绝壁上,棺材板被他不小心推下去了,砸了个稀巴烂。
  他有点不好意思,把人家房顶拆了,就把棺中白骨扶起,一人一骨,一个坐一边,对谈似的。
  他坐外面那侧,把露出崖穴的半截棺材当露天小阳台,和白骨聊起天。
  只剩白骨,肯定早死透了,他却做侧耳倾听状,好像白骨真说了什么,然后向外望远处的海。
  “原来是这样,她被利用了……真遗憾,我还没听过潘小姐唱歌呢。”他叹息一声。
  然后不知听到白骨“说”了什么,他疑惑不解:“你在海里许愿有什么用,太阳又不在海里。”
  “诶,都投水里吗?”陆今朝皱了一下眉,“听着不太卫生,还有别的吗?”
  慢慢的,他对白骨说的事失去兴趣了,等白骨说完,他主动说起自己的事:“你说,一个人躲着你,是为什么?”
  他这次的愁苦真实多了:“不是陌生人,但也的确没认识太久……这就是原因?因为不太熟吗?可是我蛮喜欢他呀,我觉得他也挺喜欢我的,喜欢不都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吗,为什么会躲着对方呢?”
  “怎么躲的?嗯……其实没有真的在躲,但我就是有种感觉……在意?当然在意,你想不明白的事情,不会想弄懂吗?”
  陆今朝神情懒洋洋的,双臂交叉,垫在下巴下面,像在阳台看山海美景:“我这是求知若渴……”
  “你这是思春。”
  下方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陆今朝一顿,垂下眼,和山底的白鬓大叔对上视线。
  第58章 沉默的魔咒(22)
  他们隔着陡峭的崖壁, 一个被困在几十米上的棺材里,怡然自得,一个是山中巡视的恶狼, 碰到落单的野生小动物,饶有兴致。
  壁上挂着的湿气凝成水珠, 顺着山石肌理往下滑, 蒸起缝隙里陈年的血腥味。
  苏禾随口一逗,年轻人被戳破心事的窘迫, 不管是恍然明悟, 还是嗫嚅不语,或是欲盖弥彰地否认, 都有意思。
  如果坦坦荡荡, 只是误会, 他也顶多遗憾一下少看一份乐子。
  但陆今朝的反应没在他的预料内,黑发青年趴在棺材边, 一手撑着头, 思量后说:“他不像春天……四季的哪一季,都难描述他。”
  这回, 苏禾有点感兴趣了:“那在你眼里,她像什么?”
  这把陆今朝问住了。
  让他说, 他也能想到水, 想到月,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说起谢潭, 他想到的就是谢潭本人, 别的,都是因为想他,再被牵起的联想。
  “我不知道, 他就是他,不像什么。”陆今朝不知怎么,不想谈了,他把谢潭从他的话里收起来,不给旁人看了,然后默不作声,把话题渡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有话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但大家常常内外不一,爱却能装心里一辈子,当没有这回事,躲着不见,厌却能笑呵呵地共处,互利互惠,套一副相反的皮囊,是怕真正的自己露出去,怕受伤吗——你也是这样,所以讨厌这里,还要守着这里?”
  他前面的话有赤子心的味道,苏禾听得想带讽意地一哂,到最后一句,才听出他的天真无邪之下,自然流露的刀锋。
  苏禾眯起眼睛,仔细瞧他了。
  发黑的山石,鬼凿似的崖,淡淡的雾,被风吹着叫丧的老棺材,这些都暗淡、压抑,似乎只有这样才算险峻奇景。
  但苏禾清楚不过,这些都是人为炼化的,唯独青年在山间亮出一点萤火色的眼睛,如同出自天工。
  那张脸带一点笑,望下来,好似朝阳垂目,看千万人中的某一个人,苏禾无端心里一突。
  但苏禾这人,就是见玉帝阎王,心里突那么一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他转瞬就放松下来,但也没再把这小鬼当天真稚子,挑明道:“你不会也是闻着味来的镜教徒吧?别想了,这么多年,海下的镜子碎片和这山搅成一锅粥了,你挑到明年也挑不出所有米粒,有种你们就把山搬走。”
  陆今朝的眼中,确实如此。
  被他们叫太阳神的镜子碎片就在山下的海里,与他同源的力量多年供养这座山,大部分都融在一起,难分彼此。
  社长和小爱要想全拿走,确实得把山搬空,或者把山炼化,但显然不是他们能做到的,于是一颔首,认可苏禾的话。
  “那就要有取舍了,那你呢?”陆今朝似乎在等他的什么话。
  苏禾才懒得管小鬼奇奇怪怪的反应,他神经病见多了,二话不说一拳撞上山石,难得平静一会的山再次四处起风,另一段山蛇一样盘过来,将这片山石一绞,山上的崖穴就都被拧错位了。
  小鬼坐的那口棺材就不知道被抛到哪去了。
  还没有盖,但凡一个没抓稳,里面的一人一骨就能陪先去一步的棺材板一起稀巴烂了。
  少了小鬼的聒噪,苏禾张开血流不止的手,低头看着血爬过他的掌心纹路,形成黑山羊的家族图腾。
  那一刻,他的神色阴沉。
  因为他要替家族巡山,所以家族给了他掌管此地的“钥匙”,就是这个印记。
  在这山里,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风吹不跑他,浪卷不到他,满山乱爬都有棺材等在下面接着。
  权限在他手里,自由变幻的山石也可以听他调配,由他改变山中走势,他若是迷路,自己就能换出一条路,把这些棺材搓成麻将都行。
  但也只能在牌桌里来回翻摸。
  他刚才加了自己的力量,在调换棺材的布局时,试图撬开一个角,没成,还被这山“咬”了一下。
  明明是一个多年的废弃之地……不过也是,都说时间能抹平一切,怨念与恶意却好像历久弥新、越发坚固,反过来能吞噬时间,凝成一个铁桶,装满岩浆,只等新的人往里跳。
  这里就是这么一个铁桶。
  难办是难办,如果他动真格,也不是撬不开一角……但他又没有毛病,这是自家产业,还是个废弃窝点,若不是预言不明不白地有了动静,如今的家族,哪里想得起这么个老地方?
  苏禾抬头,望一眼山尖最高的那口棺材。
  百米之上,无视所有变幻,似这座小山高悬的日月,不可触及。
  唯独那口棺材。他有山羊印,也走不到。
  也不重要,那棺材和整座小山一样,废墟而已,没什么用。
  他收起视线,好像刚才只是技痒,用自家的废墟磨了磨野兽的爪子,此时又恢复懒懒散散,事不关己了,继续往外走。
  他已经看到海了。
  “那山……就是黑山羊藏在小镇的秘密吧,到底是什么?”
  小镇与小山间的海上,又多了一艘船,不进也不退,在交界般的波涛上起伏。
  常明爱站在船上,抱着日记本大小的黑曜石镜子,望着远处的小山。
  她旁边,小一号的人皮怪物摊开,缝合处的头发线被撑开,但中间的裂口却是一张发紫的嘴唇,像死人的嘴,发出男声:“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让我来面对危险,连危险是什么都不说?”
  那张唇循循善诱:“为你好嘛,我们小爱是和初见不一样了,第一次在梦里的艺术馆见到我,尖叫声差点掀开破烂穹顶,现在也算见过大风大浪,我怎么突然出现,你都面不改色……但那山可比我吓人,太辣眼睛,你要是精神失常掉水里,我除了张嘴祝你早死早超生,可帮不上忙。”
  常明爱翻个白眼:“你要我炸山?”
  豪迈的话吓得那张嘴花唇失色,在人皮上乱爬:“谁没事炸粪坑?扬得到处都是,你也不嫌一身臭,海都被他们污染了。”
  “你不是要取走支撑小山运作的镜子碎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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