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天生不合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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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是吵不开也闹不散的……可将来如果你真的和程愈——即使不是他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在一起了,你的时间、你的注意力、你生活的重心,肯定都会慢慢转移。”
  他看着她,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被抛弃般的失落,继续说,“虽然我们都知道和彼此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可我和你跟你和砚哥始终是不一样的。”
  “对方能不在意砚哥的存在——毕竟他是你的亲哥,你们的亲密是血液凝聚在一起的,而我们呢?假设对方因为接受不了我们的关系,让你疏远我你又该怎么办?”
  “……作为像家人一样的好朋友,我肯定是希望你幸福开心的,即使,即使你真的因此而疏远我我也不会说什么,但如果长辈们知道了,那他们一定会难过吧……尤其是我妈。”
  终于明白过来唐简所谓何意的夏篱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反驳道:“那外公外婆他们,甚至是我爸妈和干爸干妈他们都是好朋友啊,他们也没有因为对方和各自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彼此疏远吧?”
  “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都是从小一块长大,感情互通的。”唐简说,“就像我们两个,我虽然担心但可以理解也很……也很祝福你能找到喜欢的人。当然,我相信假如将来我也找到了我喜欢的人,你同样也会很开心地祝福我,”他盯着夏篱闻言一副“嗯嗯”的脸,少顷隐隐咬牙道,“可其他人显然不会这么想。不止是这一个月,就是这十几年来即使我们再如何跟别人解释我们仅仅只是‘发小’的关系,他们当中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听进去了?”
  夏篱:“…………”
  她想着自己室友几人,还有航模社事件后那些她认识和不认识的拿他们两人的关系玩笑或是八卦的人,无法反驳地叹了口气。
  虽然隐隐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觉得唐简的话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
  夏篱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惆怅,“那怎么办?”
  总不能因此她就孤独终老吧?
  可她也不能因为一个“喜欢的人”就“众叛亲离”啊——那太傻也太不划算了。
  唐简看着仿佛已经完全接受自己这番说辞的夏篱,趁势道,“怎么办我们以后再慢慢说。”
  显然因为唐简这漫长又仿佛富有逻辑的一番话而忘了初衷的夏篱闻言头上顶了个问号。
  唐简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说,“所以你能原谅我了吗?”
  夏篱:“…………”
  这个道歉的解释,听起来还是挺合情合理的,甚至带着一种夏篱从未见过的唐简式的坦诚。
  虽然她跟唐简差了一岁,跟老哥也只差了两岁而已,但因为老哥性格的原因——虽然老哥对她很好很爱护,但也因为太好太爱护而显得非常的“哥哥”。
  可她跟唐简就不一样了,因为两人总是吵吵闹闹,刺儿来刺儿去,甚至有些不能不方便给爸妈和哥哥说的话,她都能肆无忌惮地说给他听。
  甚至因为这种太过“亲密”的关系,等她反应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这十几年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里,中学时代她身边即使也有好几个无话不谈的女性朋友,却远不如和唐简来得亲近。
  夏篱好像有些理解那天在大礼堂看到有女生当面给唐简要联系方式时,她那一瞬间的不舒服是因何而来——跟当初他说要加方茴,甚至是她主动要他加乐苗她们微信时不同。
  因为潜意识里知道这些时刻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没有“威胁”的。
  他们确实共享了彼此生命中绝大部分的时光和秘密,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就像她习惯了他在身边一样自然。
  这种习惯,也确实会让人在面对可能的改变时,产生强烈的不安和抗拒。
  夏篱看着始终目不斜视瞧着自己的唐简——孙翡曾悄悄和自己吐槽过,唐简在不笑时,看着其实有点凶巴巴的——然而此时她不仅没看出来这一点,甚至还从面前这张“凶巴巴”的脸上看出来几分“可怜兮兮”。
  夏篱心里那股始终憋着的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大半。
  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加微妙、难以言喻的感觉却也悄然滋生。
  总之,好像是确实没那么生气了。
  但看着眼前唐简低垂认真看着她的那双眼,夏篱突然觉得有点局促。
  车厢连接处的这块空地两个人在明明也挺宽敞的,但不知为何,看着近在咫尺的唐简,夏篱却觉得好拥挤。
  好半天没听见夏篱回话,唐简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看着她一双眼,提醒:“嗯?”
  夏篱下意识还想往后躲,但不知想到什么,这细微的动作在空中凝固了0.1秒后,她硬生生制止住了。
  她伸出手指,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轻轻戳了一下,刚想说话,就见唐简仿佛个不倒翁似的在她的“金刚大力”之下,噗通一声坐在了原地。
  夏篱看了看自己手指:“……?!”
  唐简慢腾腾冲她伸出来手,“脚麻了。”
  “……”
  第26章
  夏篱用整整一天的时间物理意义上的理解了一下“舟车劳顿”四个字。
  最后换乘的那辆车, 她和唐简的座位竟然神奇的是连着的。
  上车时是下午四点四十分,即使到甘棠所在的西市只有四十多分钟,夏篱也没挺住, 坐到座位上没几分钟就靠在椅背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夏篱自觉并不是个内耗的人,但最近几天也确实睡得不是很好。她感觉自己什么也没想, 同时却又觉得脑子里时刻在转着很多东西。
  而且大部分还都跟唐简有关。
  就像这会儿,理论上她原谅了唐简,按道理他们也该回到最初的那种相处状态的,但也不知怎地,夏篱这一整天都觉得很莫名的尴尬。所以坐到位子上后, 她本意上是看看窗外看看手机尽量避免和唐简说什么, 谁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根本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睡得很沉。
  非常沉。
  沉得甚至开始做起了梦。
  梦里的场景很混乱, 游弋在真实和虚幻之间。
  她听到车厢里嗡嗡的风声,听到前后座位上的人说话声,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很大的手机短视频的声音。她觉得很吵, 想开口制止,却发现自己怎么跑也跑不到声音的来处。
  再后来,耳朵里好像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 那种让人拧紧眉头的吵闹声渐渐地远去了,夏篱看到跑马场上骑着小马驹追着落日的小小身影。
  那是年幼时的自己。
  小马驹是她抢了唐简挑好的那匹, 通身黑色只有眉间一点白。即使是在幼年时期的它也比同龄的小马显得气宇轩昂、四肢修长而舒展。总之,长得非常漂亮。
  爸爸后来亲自给她驯出来, 样子看着神气,实则对她温顺得很。
  “追梦”总能帮她将唐简远远的甩在身后,迎着风,她能听见唐简偶尔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夏小篱!你又耍赖!”
  “你站住!夏篱!夏篱!”
  “夏篱?”她又听见他在叫她了。
  就是这次听着好像比以往哪次都还要遥远, 追梦也太棒了。她想。
  “夏篱?”呀,好像近了一些。
  快跑呀,追梦!
  “夏小篱。”脸颊突然被人掐了一下。
  清晰的触感和额头上的温热终于让夏篱感觉出了不对。
  她头猛地往前一点,额头栽进一个温暖干燥的掌心里。
  唐简掌心托着夏篱明显还没清醒的脑袋往后轻轻抵到椅背上让她继续靠着自己胳膊。
  夏篱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梦境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慢慢意识到刚刚自己只是在做梦。
  现在的她不仅仍旧坐在回甘棠的高铁上,甚至还紧紧搂着身旁唐简的胳膊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鼻尖萦绕的也不再是车厢里混杂的气味,而是那缕极其熟悉、干净清冽的皂荚香。
  此情此景,等她想起来自己刚上车时的“担忧”显然更是过之而无不及。
  夏篱都对自己无语了。
  她慢慢松开因为攥的唐简衣服太紧而有些僵硬和痉挛的手指,抬手摸了摸蹭乱的头发。看着唐简隐蔽活动着可能因为一个姿势保持太久也僵硬的左侧手臂,更是觉得尴尬不已。
  “抱歉。”夏篱说道。
  “……”唐简转着手腕的动作顿了下,偏头看了她半晌,却什么都没说。
  火车已经开始减速,窗外的景色如同缓缓展开的巨幅油画映进夏篱的瞳孔里。
  阳光似乎格外眷顾这座小城,临近落日,依旧慷慨地泼洒下来,将大地渲染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彩色海洋。
  各色花卉依着时令和品种,被精心规划成整齐又充满韵律的色块,铺陈在肥沃的土地上。巨大的白色或透明的塑料大棚如同匍匐的音色长龙,守护着里面更为娇贵或反季的珍品。
  田埂纵横交错,像大地的脉络,其间点缀着带着宽扁斗笠、弯腰劳作的花农身影。空气里仿佛已经能嗅到那股混着泥土、植被和水汽的,独属于甘棠的气息。
  “西市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车厢广播适时响起。
  那点微妙的不知所措瞬间被即将到家的雀跃冲散了大半。夏篱抓起靠在腿边的小鱼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背好自己放在小桌上的双肩包,推了推仍旧坐在位子上一动没动的唐简肩膀,“走了走了,下车下车。”
  唐简又抬头看了夏篱一眼,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子。他先把她让到身前位子,才从头顶行李架上拿下来自己的白色双肩包单肩背着站在她身后。
  夏篱跟着前面几个人往门口走了两步,实在没忍住又回头上上下下打量几眼唐简,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白色衣服吗,但我怎么最近总发现你穿白色,连包都买白色的……”
  火车停稳的一刹车厢晃动,唐简动作迅速地抬手握住夏篱胳膊帮她稳住趔趄的身子。掌心罩住她头顶帮她转回去头,一边轻推着她后背示意她往外走,一边回她的话,“不是不喜欢,是不爱穿。”
  “……”夏篱快走了两步,踏出车门,闻言对此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地皱了皱眉,“有什么区别吗?”
  唐简闻言刚要回话,兜里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眼,说,“砚哥。”
  夏篱眼睛一亮,动作自然地先把手机从唐简手里拿过来,再顺手把自己手里的小鱼板递给他,“我接我接。”
  夏篱接通电话,先是兴师问罪,“哥!你为什么给唐简打不给我打?!”
  电话那头的雷砚听见自家妹妹的声音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声音温润带着笑,“你要不要看看你手机里有没有未接电话?”
  夏篱闻言“啊”了声,掏出来手机看了眼,果然看到一个他的未接电话,“我忘了把静音调回来了。”
  估计是听到了夏篱周围嘈杂的声音,知道他们已经下了车,雷砚在那头给她说了声自己在出站口等他们,让她跟好唐简就把电话挂断了。
  雷砚虽然只比唐简和夏篱大了一两岁,今年不过也刚读大三而已,但可能因为他也算是一只脚踏进了社会的原因,对比他们二人身上浓重的学生气,气质已然带了几分成年人的气场。
  而就像夏篱自小感觉的那样,即使仅仅隔了两岁,雷砚对于她来说跟只大了她十个月的唐简简直天差地别,就是很“哥哥”,就像家里其他的长辈一样,是她可以无所顾忌撒娇和闹脾气的人。
  夏篱远远隔着出站口闸机看到在门口等待人群里已然有小半年没见到的雷砚,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红了眼眶,她踮脚远远冲他挥了挥手,再小跑着过了闸机,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扑进自己哥哥张开的怀抱里。
  雷砚搂着妹妹肩膀,像儿时逗她时那样抱起她转了一圈,“欢迎回家,大学生。”
  夏篱还鼻酸着,却被这实在的称呼给逗笑了下,“是呀,我现在也是一个大学生了!”
  雷砚松开抱着她的手臂,笑着揉了揉她发顶,才跟随后过来的唐简碰了下拳头用力地抱了下,“阿简,好久不见。”
  “砚哥。”唐简也笑着叫了他一声。
  短暂的招呼后,三人上了车。
  坐进吉普车,车子驶离喧嚣的市区,开往通往甘棠的乡间公路。车窗摇下,带着植物清香的晚风灌入车厢里。
  左侧是无垠的花田,在暮色中依然色彩斑斓,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远处连绵的玻璃大棚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温暖的光,像散落在大地上的宝石。田间有晚归的花农身影,扛着工具,步履从容。
  右侧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海水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夺目,吹来的海风裹挟着一股特有的咸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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