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鲛人不要捡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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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淡的光线绕着两人的指节,一圈又一圈,像一道解不开的结。
  小江疑惑又好奇地看着指间,脑子里正琢磨这是什么东西?
  “魂契,约定一生的契约。”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小江的意识中,没有任何声音,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就像是脑海里有个人在回应她?
  小江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天。
  举头三尺没有神明,只有大得跟圆盘一样的月亮,以及高她一头的小海。
  “刚才的话,该不会是你说的吧?”
  在小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鲛人点了点头。
  结下魂契,便能心意相通,即便没有语言,只要结下魂契的人催动指间的印记,便能将意念传递给对方,这不仅是约定,同时也是极为隐秘的信息交流方式,多年来作为一种秘术只在鲛人皇族中传播。
  魂契靠结契双方的灵脉维持,她虽然是人类,却身负灵脉,结契的过程几乎不费力气。
  契约已成,便是永不忘记,永不分开,直到生命的终结。
  “所以,你并没有想要今天离开?”
  鲛人缓缓摇头。
  “你,只是想为我治伤?”
  点头。
  小江靠近他,用已经痊愈的手臂轻轻拥住他。
  鲛人没有躲,静静地立在水中,他听到她在耳边说,“小海,你这样我会舍不得你的。”
  她手臂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递到他的皮肤上,让他原本冰凉的皮肤升起不自在的热度。
  鲛人对上小江的眼睛,捕捉她脑海里断断续续传递过来的疑问,再耐心向她解答回去。
  她还不太会用这种交流方式,但是没关系,他会慢慢教她,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郊野寂静,清冷的月色撒向陷入沉睡的人间,少年期的鲛人紧握着人类少女的手,用指间缔结的契约无声地向她诉说着自己的诺言。
  没有矫饰的语言,没有虚伪的信物,亮得摄人心魄的眼睛里只有最原始的信念,天地间只有流水与月华作证。
  *
  月上中天,银白的月光洒向人间,也透过窗格照进旅人的床头。
  夜已经深了,但躺在客舍最大房间的人却毫无睡意。
  秦於期在床板上翻来覆去,身下的床可以说跟柔软毫无关系,跟他在宫中的床榻简直是天壤之别。
  按理说在这样的床上睡不着是很正常的,但他并不是个娇气的人,这些天下来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只是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一个人的眼睛,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怎么赶都赶不走。
  他每天都在寨子和客舍之间来回好几趟,但这些天都没有碰见她。
  有时他在矿上,会记挂着她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去客舍找他,而在客舍的等待又让他无比烦躁。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的耐心也一点点耗尽。
  秦於期伸手摸了摸枕边,那只木匣子正好好地躺在一边。
  这是夜间下棋时贾黔羊献给他的礼物。两人棋下到一半,贾黔羊忽然停下来,而后便急忙向他告退,还没等他应允贾黔羊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他本来很是不愉贾黔羊的擅自离场,但没过多久贾黔羊就回来了,回来时神色难得地愉悦,能看出来他心情不错。
  贾黔羊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还没来得及问贾黔羊是因何事而喜悦,贾黔羊就向他献上了这个木匣。
  “在下听闻殿下近日里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礼物,正好在下有一物,思来想去觉得十分合适,殿下不妨将此物赠与友人。”贾黔羊双手托着木匣,向来漆黑无光的眼睛在看着秦於期时甚至含着几分期待。
  秦於期打开盖子,原本颇为不耐烦的眼神在看见里面物件时逐渐消散。
  木匣里面是一柄做工相当不错的短刀,古朴雅致而不失锋利,在这种荒僻之地能得到这样的宝物,不可谓不费心。
  不管贾黔羊是从别处得到还是一直随身携带的,能在此时献出来,足以显示他的诚意。
  秦於期取出短刀,仅尺余的长度在手中却颇有份量,纯黑的刀身只有一线银光般的刃,刀刃扫过的地方带起一丝寒风,足以见其锋利。
  秦於期喜不自胜,没有比这更适合的礼物了,他可以肯定江渔火一定会喜欢,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这柄短刀被她拿在手里该有多么威风。
  不愧是父皇信任的国师,办事就是比刘诞那个死脑筋要妥贴得多,回到大雍,他可以继续重用他。
  抚摸着刀身,秦於期忽然被刀身上的凉意摄住——贾黔羊怎么知道他要送的人是谁……他从来没有提到过她,也自认为没有对她表现出特殊,而贾黔羊竟然就这样精准地猜中了他的心事。
  更让秦於期不由冒冷汗的是,贾黔羊不仅把他摸得很透,他还很了解江渔火——
  他不应该过度关注她的。
  “的确是把好刀,国师大人果然独具慧眼。”秦於期将短刀放进匣子,自然地将木匣整个从贾黔羊手中接过来。
  “不过,在这个寨子里,国师大人只需把精力放在精晶石的开采上。其他的,就不劳国师忧心了。若是我大雍能早日拥有神兵,国师也能早日向那群仙门的人一雪前耻不是?”
  他在敲打他,提醒他大雍和他之间的牵制与合作关系。不管他如何有本事,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始终无法让秦於期完全信任,帝王之家多年的耳濡目染告诉他,当一个工具足够好的时候,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工具乖乖听话。
  贾黔羊轻笑,似乎没想到秦於期会这样想,他脸上又恢复成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在秦於期锐利目光的注视下,他没有看秦於期,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柄短刀,“殿下放心,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雍,还望殿下早日将此刀赠与它最合适的主人才是,相信殿下的友人一定能让它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臣,非常期待见到那一天。”
  坚硬的床板受到一拳重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秦於期将手搭在枕边木匣上,他想起贾黔羊留下最后那句话时的眼神,寒气似乎就从木匣内浸漫上来——
  贾黔羊纯然漆黑的眼睛里几乎要看不见瞳孔,简直就像在纸上滴落的两颗墨点,毫无人气。
  第25章 赠刀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愤怒……
  天刚蒙蒙亮, 山间的雾气缭绕着没有散去。
  或许是过于疲惫,又或者是受到了鲛人的治疗,小江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因为睡得很沉, 以至于没有听见院子外面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直到门口传来几下敲门声。
  小江睁开眼睛, 外面却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 敲门声犹犹豫豫地响起来。
  “江渔火,给本公子开门。”
  属于骄纵少年的清朗嗓音, 是秦於期。
  小江揉了揉眼睛起身,睡意已经没了, 但她也不想搭理他,希望他能识相点赶紧离开。
  一边的浴桶里,小海还闭着眼睛, 眉尖紧蹙着,直到她走近也没有睁开眼睛,似乎还没有醒来。
  小江探了探他的体温, 温凉的触感,比平日里的冰冷温度要高一些。她只当他和自己一样太累了。
  门外的敲门声持续不断,小海眼皮稍微动了动, 小江立时心头火起。
  见一直没有人回应, 秦於期正欲再敲, 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条缝。
  江渔火压低了眉头,露出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 两腮气鼓鼓的, 唇紧紧抿着。
  秦於期感觉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了自己, 但每次见到她,心情还是会不由自主感到愉快。
  他佯装怒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你不会睡到现在吧, 看看外面都什么时辰了。”
  外面天光未显,还早得很呢!
  小江深吸一口气,才能忍住打他一顿的冲动,她懒得和他理论,压低了声音,从门缝里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等等!”秦於期连忙扶住门板,阻止她关门,“本公子亲自登门拜访,你怎么能这样无礼。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一片好心,还给你……”
  秦於期没有像她一样刻意压低声音,他的话音在宁静的晨间格外响亮。
  小江怕他再说下去会吵醒屋子里的小海,没等他说完便一把拉住秦於期往屋外冲,直把他带到离小院很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才停下。
  秦於期没有反抗,听话地任小江拉着她的手臂,虽然她的脚步很急,但她始终没有放开他,这样想着他便觉得被拉着也不错。
  小江重重甩开秦於期的手,被吵醒的烦躁,对秦於期傲慢态度的不耐,加上这些日子积蓄已久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
  她低声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无缘无故大清早闯进别人家里的是你,你怎么还敢指责我?”
  “我讨厌你的高高在上,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姓贾的人一样令人讨厌!你们闯进别人的家园,在别人的土地上肆意妄为,从来不管对别人造成什么样的困扰。阿爹失踪了,目野和古鸠家的儿子死了,全都是因为你们一定要挖矿洞。就在昨夜,六虫儿也差点死在矿洞里。你们要矿石,拿走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在里面设下那种杀人的陷阱?!”
  她没有说自己昨天也差点死在里面,她只愤怒地瞪着这个衣着华丽的外来少年,“我不知道你们对矿洞到底做了什么,但我知道是你们把黎越寨的日子都毁了!”
  秦於期盯着自己被甩开的衣袖,原本平整熨贴的锦缎被捏出了几道褶皱,他的手不自觉揪紧褶皱位置,茫然地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劈头盖脸的质问。
  他以为经历了上次在客舍的事,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但她刚刚说,她就是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她讨厌他。
  他有一瞬间委屈上涌,鼻头泛酸,眼眶发热。
  但很快他就平复下来。
  她算什么个什么东西,她是喜欢还是讨厌重要吗?
  昭明城里有无数的女孩子等着他看她们一眼,他凭什么要任这个蛮子羞辱他。
  秦於期睁大通红的双眼,将挑了无数次才选出来的礼物摔到她跟前。
  他一夜都没有睡好,甚至等不到天亮,只想赶快把礼物送到她面前。
  木匣子被他摔烂在地,露出里面的丝缎围衬,一柄通体乌黑的短刀从丝缎里滑出来,他原本以为只有这样的礼物才会赢得她的喜欢,他珍之重之,悉心收好,但此刻刀却落在泥土地上。
  秦於期看了一眼,想起昨夜辗转反侧的心情,现在只觉得可笑。
  他冷嘲一声,“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你有资格来指责我?”
  “江渔火,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找你,更加不会多看你一眼!”
  话音未落,秦於期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什么,停下来背对着小江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你从一开始就这样,但是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扣到我的头上。那些在矿洞里出事的人,包括你父亲,没有人逼他们进矿洞。我早就跟你说过,没有人愿意见到矿洞出事。”
  “站住!”小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你的东西带走。”
  秦於期停下,但没有转身。“这是原本要送给你的,你不喜欢就扔了吧。”
  那柄黑色的短刀落在小江脚边,色泽沉静如墨,刃口处有一线幽蓝光泽,刀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在刀柄上阴刻着两个小江看不懂的字。
  小江沉默了一会儿,“你敢说矿洞里的幻术都与你无关吗?”
  秦於期疑惑转身,“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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