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鲛人不要捡 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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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睡了许多天,江渔火没有丝毫睡意,将那枚琉璃屑收好,坐在榻上调息了一会儿,她确信剑刺秦於期时受到的反噬之伤已经彻底痊愈。若不是刚醒来时身体还没有力气,她几乎要以为那时的反噬只是幻觉。
  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修补她的身体。
  墨玉江水底那次是,如今又是。她不由想到水下昏昏沉沉中吞下去的那枚像珠子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隐隐让她觉得不安。
  她拿不起。
  或许是因为用白徽的方法召唤贾黔羊失败,又或许是其他,心中莫名有股烦躁。
  江渔火出了寝殿。
  庭院夜凉如水,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在中天高悬。
  在庭中,她看见一个绝不应该在此出现的人。
  纪秋安。
  他面色苍白如纸,向来红润的唇也失了血色,看起来身体状况并不太好。他站在庭中树下,望着寝殿的方向,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怎么了?有事找我?”江渔火微微侧头,询问。
  纪秋安抬眸看向她,眼里的难过有如实质,缓缓漫出地面,一路漫到江渔火跟前。
  “江仙君,当真要嫁给李梦白吗?”
  第147章 如果 “李家的人,他们不正常。”……
  “江仙君, 当真要嫁给李梦白吗?”
  江渔火微微一愣,他是为此而来吗?
  她点头,“是。”
  见她如此平静坦然, 纪秋安不由急切, “江仙君, 可知李梦白是什么样的人?”
  江渔火大概知道纪秋安要说什么了。
  李梦白自私、刻毒、心狠手辣、阴晴不定……这些她都一一亲身见识过,她自觉对他算得上了解, 种种恶劣品性合在一起,可以归结为一句话。
  “我知道, 他不是个好人。”
  江渔火只当李梦白平日里作恶多端,在早已世家同辈中臭名昭著,所以纪秋安才要来提醒她。但对联姻来说, 这些都不重要。
  却见纪秋安眸中划过一丝讶异,很快他不住地摇头,“不,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叔父离开纪家,离开仙门已经很多年了, 他根本不清楚李家人的真实情况, 否则他绝不会让你和李家联姻。”
  “我之前不知道联姻的人会是你, 否则……”
  否则他无论如何都会说服纪家,争取和大周联姻的机会。
  纪秋安抬眸对上江渔火的眼睛, 眼前人眼神清亮, 带着几丝疑惑, 于是后半句再没能说出口。
  江渔火问,“李家人的真实情况是什么?”
  纪秋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李家的人,他们不正常。”
  江渔火闻言不由皱眉,她必须得承认,李梦白的确很多时候的行为她都无法理解,但若仅凭这一点就断言李家的人不正常,恐怕天底下的所有坏人都算不上正常。
  虽然这样想,但江渔火并没有打断他。
  纪秋安看出了她眼中的不理解,继续慢慢往外抛,“你可能会觉得我在污蔑,可李家的人,他们只是看起来和寻常人一样,可他们的血脉里带着诅咒,会把他们慢慢变成疯子……”
  “尤其是李梦白,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过病了。”
  “这种诅咒不会消失,只会世世代代传下去。江仙君,不要和他们搅在一起,你会被他们逼疯的。从前也有世家和李家联姻,但最后那位夫人却落得个自焚而亡的下场。江仙君,我不希望你被他们毁掉,你要救大周,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不要和李家联姻,他们不会好的,只会越来越……”
  话说到这里,纪秋安突然停下了,他陡然睁大了眼睛,目光直直地望向江渔火背后。
  江渔火下意识回头,看见站在廊下的人。
  李梦白不知何时过来的,他已换了一身衣裳,穿上了明日的喜服,本就秀美精致的面容在红色映衬下愈发妖艳。
  他迤迤然从廊下踱步而来,嘴角勾着笑,眼底异乎寻常的平静,“纪公子,三更半夜跑到别人未婚妻面前,偷偷在背后说别人未来夫君坏话,挑拨夫妻感情,这便是仙门正派世家的教养吗?”
  他故意加重了“正派”两个字,显然听到了纪秋安说话的内容。
  纪秋安既然今日敢来寻江渔火,便是打定主意豁出去了,即便是当着李梦白的面,他也毫不退缩。
  文静秀气的少年昂首,对视来人的眼睛,“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李家如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倘若你们连累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可你不该打江仙君的注意,她和你们不一样。”
  江渔火听着却是微微蹙眉,若李家确有其事,被牵扯进去的就会是小京,不能罢了。
  纪秋安气息不稳,但仍旧怒视着李梦白,“李家的疯子已经够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毁了她!”
  “呵,瞧瞧你如今的样子,论疯,恐怕还是纪公子更胜一筹。”
  李梦白冷笑一声,缓缓靠近纪秋安。
  他的身形隔在江渔火与纪秋安之间,指间轻动,悄无声息地下了一道密音结界,他在纪秋安耳畔低语,“究竟是不想看她嫁进李家,还是不想看她嫁给别人。纪十三,你心里分得清吗?
  “你说,我要是告诉她,你在梦里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会不会觉得,你才是疯子呢?”
  “那天在李家,纪公子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李梦白声音压得极低,却仍旧压不住咬牙切齿的恨意,“生就一副清白的样子,里面真龌龊啊。”
  纪秋安顿时有如雷劈,浑身僵住。
  李梦白那天果然对他下药了,他醒来的时候隐约觉得头痛,却只记得在厅中与李梦白叙话,而后就人事不知了。没想到,李梦白竟然还探到了他的梦里,看到了那个隐秘的从不敢出口的梦。
  无数个梦里,他梦见那个站在壁画前的身影,伶仃又孤单,可怖又可怜,他无数次想从背后拥抱那个身影,然后和她说,让我陪着你好不好?起初只是想抱抱她,陪着她。可渐渐地,他长大了,梦里的走向便开始不受控制。梦里的那个人,既是他年少时的救赎,也是他成年后欲望的客体。
  他一直在寻找,等到真正找到了,到了她面前,才知道那些隐秘的心思,无法言说的欲望多么叫人难堪。
  纪秋安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低着头,不敢看李梦白,更不敢看他身后的江渔火。
  李梦白此刻终于撕下平静的伪装,眼里淬满了毒,“多么卑劣的人啊,你怎么不去死呢?怎么还敢真的到她面前来?”
  李梦白越往下说,纪秋安越是止不住的颤抖,此刻他已无法成句,口中只能断断续续说着,“不是……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你是如此卑劣地觊觎着她,可我才是她的夫君,只有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做这样的梦。”李梦白忽地一笑,嘴里吐出来的话更是如同淬满毒的刀,搅得人心窝剧痛,“你在梦里所做的一切,将来我们夫妻都会做的。我中有她,她中有我,我们是一体的。”
  纪秋安心神巨震,最后的一句话更是斩断了他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拔剑出鞘,“闭嘴!你这个疯子!闭嘴……”
  他一剑划在李梦白手臂上,划破喜服,划破血肉,瞬间就有鲜血从李梦白手上滴落。
  纪秋安怔住了,他明明只是想用剑让李梦白闭嘴,没有想伤他的。
  是李梦白!是他故意伸手突然撞了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纪秋安连忙收剑,他下意识去看江渔火的反应,李梦白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后退,似因躲剑不及,一下子跌倒在地。
  刚好跌在江渔火脚下。
  两人的对话,江渔火有一段听不到,等她再能听见时,听到的便是李梦白的轻声吸气,“嘶,好疼。”
  她低头,适时地撞进一双水汽蒙蒙的桃花眼里。
  李梦白仰头看她,捂着手臂,眸中委屈盈盈。
  纪秋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年纪轻,又一心修炼,何曾经历过这般心机,只能慌张地否认,“江仙君,我没有……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你相信我。”
  可这个时候,越是极力否认,越是解释不清。
  江渔火蹲下身来,掀起李梦白的衣袖,那道伤口不深,却划得很长,几乎是从小臂一直划到手背上,因此血流得又快又多,不多短短几息,李梦白手上已经是濡湿一片。
  纪秋安已经是目瞪口呆。
  李梦白却在这个时候笑着向他望来,“纪公子何必忧心,我与渔火,早就一起经历过生死,感情深厚。如今彼此托付终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你……”他眸光斜斜往上一挑,身在低位,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他睨着纪秋安,薄唇微张,没有声音,口型上却是一字一顿,“来、晚、了。”
  江渔火低头查看伤口,看不见,纪秋安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分明是在挑衅!
  “你!”
  李梦白微微一笑,“纪公子,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江渔火将李梦白的破袖卷起,不让袖子沾到伤口,她不着痕迹地碰了碰李梦白的手臂,“好了,回去吧,我替你疗伤。”
  李梦白蓦然回头,被水洗过的眸子光彩迸发,里头是满心满意的欢喜,他忍不住绽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嗯,听你的。”
  江渔火将李梦白扶起来,又对纪秋安致了一礼,“纪公子,多谢你特意前来提醒,往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纪秋安彻底征住,看二人举止熟稔,心已凉了大半截,而如今江渔火话中并无半点退意,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既劝不动江渔火,又玩不过李梦白,如今更觉得无颜面对江渔火,终是一言不发,狼狈离开。
  寝殿内,江渔火用清水简单为李梦白清洗伤口,只是寻常割伤,受伤的人靠在榻上哼哼唧唧,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江渔火捏着他的手臂问,“很疼?”
  李梦白轻轻点了点头,并不直视,侧着脸,眸光千丝万绕般缠着她。
  江渔火把手臂扔还给他,“别装了,已经好了。”
  李梦白抬眸看去,伤口已经痊愈,手臂上一点痕迹也没有。他微一愣神,江渔火什么时候给他治疗的?
  “怎么会是装的呢?”他随即便若无其事地收了手,绽开笑容,“还是你心疼我。”
  “他要伤你,以你的本事,难道还躲不了吗?”
  江渔火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即便她没有看见当时的情况,猜也能猜得到是李梦白故意为之。
  李梦白被戳穿也毫无愧色,“谁让他嫉妒我,挑拨我们的感情。”
  江渔火不置可否,对于不存在的东西,她没什么好说的。纪秋安说的那些她倒是有些好奇,可想来李梦白也不会告诉她。
  “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她看了眼天色,过不了多久,宫人们就会来给她穿衣梳妆了。
  李梦白笑着摇头,不肯走,他目光指了指一处桌案,上面不知何时放了一套完整的喜服,服装、头面、甚至连绣鞋都备好了,“我本来,是要给你送这个的。试试?”
  江渔火疑惑了一瞬,她原本以为这些东西会是宫人们来送。但既然已经送到了,便也不用推辞。
  李梦白只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很快江渔火就开了门。
  他笑吟吟地回头,而后笑意凝结在脸上。
  她穿着火红的喜服,衣服上金线菊的纹路被烛火照耀着,金灿灿地闪着光,将她原本素净苍白的脸映衬得光彩夺人,漆黑的眸里平静无波,眸中冷定压着周身的热烈,有种冷焰燃烧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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