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鲛人不要捡 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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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梦白心如刀绞,当即便要去接住她。
  一旁的温一盏见状,也不顾浑身的伤势想要去搀扶她。
  却有另一双手,抢在所有人之前,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不由分说地将人抱着往墓室另一角的空地而去。
  这个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李梦白心头痛意瞬间转为怒火,他赶过去想要将人抢回来。
  “还给我!她是我的!”
  但李梦白的手还没有触及来人的衣角,便被一道冰棱穿掌而过。
  鲛人侧头,冰凉刺骨的声音传来,“她不是你的,她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
  冰棱造成的穿透伤口要比江渔火的割开的那一刀重得多,血流得又多又快,那股江渔火厌恶的异香瞬间在墓室中弥漫开来。
  李梦白顿住了。
  突然被人抱起,江渔火心中惊了一瞬,但下一瞬就闻到了熟悉的清冷香气,她没有推拒,她知道伽月是要给她治疗。
  伽月臂弯托着江渔火的后颈,让人在他怀中躺下,宽大的白袍覆在她身上,带着绝对强势的保护意味。他探了探江渔火的额头,覆在她额心突然出现的那点红痣上。
  江渔火浑身滚烫,上次她这样的时候,人已经昏过去了,这次却还睁着眼睛,一直看着不远处十字刑架上的洁白身影。
  伽月知道她想做什么,轻声道,“别担心。”柔软冰凉的手抚过她的眼皮,“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江渔火合了眼,感受到那只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那里是他命珠在的地方。
  淡蓝色的光晕从鲛人掌下升起,如柔雾轻纱,将两人笼罩、包裹在一起,也将他们和其他人隔绝开来,自成天地。
  墓室静谧,只有逸散的淡蓝光晕在墓室中蔓延,游丝一般。
  鲛珠的治愈之力润物细无声,温一盏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开始愈合,里面的血肉在一点点生长,同样温和的灵息,只是比江渔火先前替他疗伤的时候更加深入。
  江渔火疗伤时用的,是鲛人的力量。
  温一盏看着光晕中仿佛与世隔绝的两人,心中苦涩一片。原来,他们之间,又一次有了他不曾知晓的联系。
  “盏儿……”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唤他的温婉女声,温一盏摇头看向来处。皎白透明的魂魄站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他,一如多年前青梧山眠云小筑中,站在门前等待幼子玩耍归来的母亲。
  鲛珠的治愈之力让温若心的魂体恢复了记忆。
  温一盏笑意潸然,起身朝那道魂影而去,“娘亲。”
  一缕淡蓝的光穿过李梦白手掌,掌心那道可怖的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带着江渔火用剑划出的伤口一起痊愈。
  手很快变回原来白皙修长的完好模样,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江渔火还在享殿等他,她第一次主动愿意等自己,他真的很开心。他想好了,回去的时候一定要牵着她的手,她会驭兽带自己回城郊别院,若是遇上风急,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抱着她,让所有人看到他们是如此幸福的一对。
  可如今,她躺在别人怀里,面容沉静淡然。
  这样信任而放松的样子是李梦白从来没有见过的。李梦白双眸充血,趺坐在地上,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渔火,更恨不得立刻就杀了那个将她抱在怀里的人。他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但他还记得江渔火在疗伤,他不能去打断,她会疼的……
  过了片刻,怀中人令人心惊的体温终于平复下去。伽月看着她渐渐疏展开来的眉眼,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能稍稍放松。
  没有人清楚他明知她在里面遇到了危险,却只能在李家祖陵外焦灼等待的心情。那样的大阵,连他也无法用强力破开,在外面等待的一瞬一息都是煎熬。当阵法消失的瞬间,他只觉心胆欲裂,唯恐她又如上次一般和大阵消失。
  他绝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以至于进来的第一刻,听到她说出那样的话,他竟没有想象中的欢欣。只要她还活着,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即便是只能不见天日地在她身边,他也甘之如饴。只要她还活着……
  “多谢……”
  江渔火睁开眼睛,淡蓝的光晕在她身上萦绕不去,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着见识到鲛珠对她的治愈之力,和伽月的发挥相比,她调用鲛珠简直就像是儿戏。
  伽月没有说什么,只抿着唇角向她微微摇头,低声叮嘱,“别太用力。”
  江渔火站起身,捡起了落在李梦白身边的定春剑。
  李梦白红着眼睛望她,“渔火……”
  江渔火一刻也不曾停留,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她提着剑走到墓室尽头的羽人身边。
  白虹挥过,直接斩断了刑架。
  矗立了几百年的十字刑架断裂倒塌,她接住,将将和刑架钉在一起的羽人放在地上。羽人的双翼上各有一枚金钉,和铜铸的刑架钉在一起。
  即便是已经有了万血缠心印这样牢固的束缚,施印之人犹自不放心,甚至在这两枚金钉上还施下了咒印,江渔火直接用火烧掉了咒印,又用剑挑出钉子,终于将羽人从束缚了她几百年的刑架解脱出来。
  做完这一切,江渔火将羽人放置在石台上。羽人已经没有呼吸了,江渔火探了探她的脉搏。
  浑身经脉没有任何动静。江渔火不由心一沉,还是没能救下她吗?
  有另一只手拉过了羽人的胳膊,江渔火转头,伽月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他按着羽人的脉搏凝思片刻,才道,“她还活着,只是被人下了灵寂之术。这种术会封闭人的所有经脉,中术之人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但其实只会让她永远沉睡下去。”
  江渔火看着羽人的脸,静美恬淡,面容上看不到一丝痛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中术之前,她应该也没有想到身边人会对自己下此毒手吧。
  伽月指间一动,几道光点在在羽人身上几处大穴同时点按。
  随着一声深重的吸气声,羽人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那样宛如流金一样的眼睛,让江渔火微微怔神,这双眼睛熟悉而亲切。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和她一样的人,有她的白头发、金眼睛,还有那双对于人来说绝对不合时宜的翅膀。原来她真的不是怪物,她只是离开了她的族群。
  但下一刻,那双金瞳陡然凌厉,巨大的羽翼一扫,瞬间便穿过两人,高悬空中。残留的鲛珠之气治愈了羽人双翼上的伤口,她的翅膀苍劲有力,扑扇之下让整间墓室都卷起了一阵风。
  墓室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半空中宛如复生的羽人,她有着世间罕见的美丽面容,白发曳散,金瞳流辉,是不属于尘世的美。而此刻,她的目光只落在地上的黑衣女修身上。
  “你是羽人?”她将江渔火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目光威严,“你的身体呢?我的族人。”
  江渔火不想她开口第一句是问这个,见羽人神色冷肃,竟让她一时间有种面对长辈诘问的心虚。她垂下眼睛,低声答道,“没有了……”
  羽人目光愈发锋利,语气也变得严厉,“身为神族后裔,竟连身体都保不住?五百年之后,羽人都像你这般没用了吗?”
  江渔火沉默不语,只默默掐紧了掌心。她说得没错,她的确是个没用的人。
  半空中的羽人忽然感受到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她目光一转,看到族人身边眼含警告的鲛人。正要开口,墓室里忽然响起一道讥诮的声音。
  “呵,你多厉害啊……自己还不是失算被人囚禁了几百年,就知道说别人。”一个面上灰头土脸却难掩秀美的人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她冷笑,“你看清楚了,是她解救了你!”
  待看清那人长相,羽人在虚空中探出手,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美丽的面庞瞬间积聚起恨意。
  “李家的人,还是两个李家人,你们竟敢出现在我面前!”
  羽人单手屈张,顿时一道金色火球出现在她掌心,眼看着就要朝温一盏和李梦白挥去,江渔火立刻拦在她面前,“不可。”
  江渔火朝羽人而去掠过李梦白身边,两人的靠近让指间契线亮了一瞬,虽然只是短暂又微弱的光,但还是被羽人注意到了。
  看到两人契线的瞬间,羽人金眸中惊怒不已,连带着看向江渔火的目光也带上恨意。
  “你竟然还和李家人结契!”
  第177章 诅咒 “因为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羽人的金瞳中烈火翻涌, 对墓中的两个李家血裔充满了杀意。她一拂袖,一股飓风立刻将挡在她面前的江渔火掀开。
  那股风之剧烈几乎要把温若心的魂魄吹散,温一盏不得不全力护着她。
  李梦白本想要追随江渔火而去, 却有一道火焰朝他打来, 阻隔在他和江渔火之间, 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鲛人又赶到江渔火身边献殷勤。
  不知廉耻的贱鱼!
  他和江渔火的婚契还在呢!
  当他是死人吗?
  李梦白怒不可遏,不断翻身躲避想要去到江渔火身边, 但那只羽人却偏偏对他穷追不舍,他刚要破口大骂, 却听到江渔火的声音。
  “前辈!”
  江渔火站在羽人背后,对着她喝道,“他们虽是李家人, 可也是你的后人,何必要如此赶尽杀绝。”
  半空中的洁白身影凝滞了一瞬,手中火焰收回, 缓缓转过身来,“后人?我何曾和李家有过后人?”
  金瞳凝出疑惑,江渔火也怔了一怔, “前辈不是和李家先祖成婚了吗?”
  “谁说我和他成婚了?”
  江渔火只好将壁画上绘出的事迹都告诉了这个羽人, 从结缘、出走到开拓、成婚, 以及最后的死亡。
  哪知羽人听完却是哈哈大笑,她笑得肆意张扬, 仰头对着墓室道, “真可悲啊李仪, 最终竟然要靠编造这种谎言来欺骗自己吗?”
  千丝万缕的万血缠心印已经彻底消散,墓室中无人能回答她。羽人低头,对着江渔火继续道, “我从未和他成过婚,更不必说和他生儿育女。你所见到的那些,除了和他一起出云洲森林和建造延陵城是真,其余都是他捏造的。当我决定要离开延陵时,他就已经和我反目,乃至最终设计将我囚禁于此,五百年了……”
  她面上愤恨渐起,话音一转,“所以只要是李家的人,我都杀得!”
  话音落地,温一盏已经拔剑出鞘,他将温若心送出了墓室,“若阁下非要取我性命,不妨来一试。”
  李梦白指间聚起金光,对着半空中的人冷嘲道,“从前你就没能斗得过李家人,以为今日便能斗得过吗?五百年前的李仪舍不得杀你,五百年后的李家人可不会。”
  羽人眸光瞬间肃杀,“好,今日便将你们这等余孽斩草除根!”
  不论两人平日实力如何,但如今都已是多次受伤,而羽人虽然是半神之躯,实力非凡,但毕竟已经被囚禁了五百年,五百年间一直受万血缠心印压制,未必就能碾压他二人。无论哪一方受伤,都是江渔火不愿意见到的。见势又要打起来,她连忙阻止道,“前辈,伤你困你的人是李仪,他们虽为李家后人,但并未谋害于你。”
  “并未谋害于我?”羽人转眸冷笑,“所有李家人都是共犯!”
  “你以为那万血缠心印是做什么用的?从那里面牵出的每一道血线都是从我身体里汲取的,我的灵力、我的血脉……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些贪得无厌的血线偷走,输送给全部的李家人。”
  “没有一个李家人是无辜的。”
  “若不是你今日破了封印,将我解救出来,我将一直囚禁在这座山里,被李家人榨取着,直到彻底衰竭,直到死亡将我带走……”
  听到这句话,温一盏怔在了原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李家那些所谓的人才辈出的局面是如何形成的,看似是受到神明眷顾的家族,赐下天赋、根骨,其实都是来源于对另一个人……不,羽人的压榨。
  “我的族人,即便这样,你还要阻止我杀这两个小偷吗?”羽人落回到地面,金瞳冷然直视江渔火,仿佛要将她看穿,“你的一切痛苦来源,不也正是因为一个李家人吗?”
  “你,听到了?”江渔火微微震惊,她记得和贾黔羊对峙的时候,羽人并未醒来。
  “不错,在你破开封印之后,我的神识就已经苏醒,只是身体仍受禁锢。”
  江渔火摇了摇头,“那个人做下的事,我会一笔一笔找他算账,和他们无关。我救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来杀他们的,只是希望你能解脱。”
  解脱……
  羽人嗤地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
  很快,笑意转为严肃,她看着江渔火手上的契线,“族人,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爱上任何一个李家人。”
  知道羽人前辈是因为自己手上的契线误会了,江渔火正要解释,却听到羽人继续说道,话音中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得意,“因为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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