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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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此贼轻易进得临尾郡,没闹出动静还好,闹出动静了岂不是显得他临尾郡守备有失,显得他这将军郡守无能,万一让小人夸大利用,给岳丈再添点麻烦……
  贾昂额头冒了冷汗,庆幸自己没有冲动行事。
  他看着维持着行礼姿势的信使,觉着只要此贼不是来刺杀他的,或许可以将计就计,先看看他想做什么再说,没准还能因祸得福再立一功。是了,敌人都神不知鬼不觉过江了,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隐秘,再不济他让敌人以为阴谋得逞,实际上没得逞,兴许就能破坏敌人的计策,他这最差也是将功折罪,有岳丈帮衬的话弄个左右将军当当都是可能的。
  思及此,贾昂眼中的忧虑尽散,他面上摆着和善,屈尊降贵上前两步,将信使虚扶起,温声道:“信官可是不远奔波替我岳丈送信?快快请起,此等虚礼实不必多讲究。”
  “多谢将军。”信使讷讷回答,看着不怎么聪明。
  贾昂眼中精光闪烁,有一种想套蠢人话的冲动,但在接过信简打开一看后,他歇了心思,只因信上所言之事事关重大,他怕中敌人奸计,干脆不多说不多听,这样能少错,仅赏了银钱给信使,将人委婉地打发了出去。
  又吩咐几句,挥退侍从,贾昂坐于书案前,皱眉沉思,书案上的风雅物尽数撤走,唯留这小小信简,信简上言之——万事好坏,不可动卢徒。
  第115章
  是真, 是假?
  笔迹是岳丈的笔迹,印章是岳丈的印章,信简上且有辨伪小孔, 拿茶水一泼,有百里族徽显现, 似乎是真的,可送信人是冒充的……等等, 这印章怎么缺了一点?
  贾昂赶紧找出往日家书来认真对比, 果然缺了一点,这一点要是不细看准会忽略过去。
  哈哈, 百密一疏。贾昂冷笑,心里已是偏向信简乃伪造,虽说能临摹岳丈笔迹, 仿造岳丈印章,还把握到所有细节之处, 只是不知缘由有一点没印上导致露了破绽, 有些匪夷所思,实不知贼人如何办到,但他有自知之明, 平庸者办不到, 不代表能人异士办不到。而他尽管平庸, 却胜在足够小心仔细拎得清,不然就算妻子再得岳丈喜爱,他也到不了如今的高位, 毕竟女婿再亲也亲不过儿子, 百里子弟中又不是没人和他争临尾郡郡守一职。
  这不,破绽有了, 贾昂却没有立刻下定论,他早在挥退侍从时就吩咐侍从带话给他的亲信,即踏云铁骑的副将蔡毅,让他派人去跟那信使一段路,瞧瞧是否有猫腻。
  没一会儿,蔡毅亲自来禀报:“将军,那信使并无异样,既未半路改变方向又未见什么人。”
  此话一出,贾昂疑心更甚,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可他又担心这是敌人的奸计,遂吩咐蔡毅:“蔡弟,你再派人往西卫郡和南卫郡分别送信过去,问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蔡毅领命告退。
  贾昂捋着胡须,一边再仔细对比信简,一边等消息。
  直到天色昏黄,贾昂才收到回信,西卫郡那边让他的信使带回一块什么都没刻的石头,此乃暗号,说明按兵不动,南卫郡那边则是送回一块刻了十字的石头,说明积极行事。西卫郡是百里氏族驻守,南卫郡是司徒氏族驻守,不论哪方驻守,大决策的方向必定一致,贾昂是故意也往南卫郡那边送信的,他觉着贼人很可能想不到他会舍近求远向与百里亦敌亦友的其他氏族求证,结果真是不出所料。
  只是贾昂不明白,贼人到底是如何更改的回信?此次送信的人皆出自踏云铁骑,皆是他的心腹,绝对可以信任,他们若半路遇袭或遇到怪异的事也不会因为怕受罚而不言,换句话说这来回一路没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西卫郡,有细作?只能是细作了,否则没法解释家书是如何被换的。
  贾昂分析一通仍不能完全定论,奈何没办法送信给岳丈,因为他既无法确认细作身份地位,又不能保证信路无恙,即使是飞鸽传书也可能被敌人射下来,传不到岳丈那里不说,没准还会打草惊蛇。
  眼下只好由他来让敌人的阴谋破灭,倒也好办,但凡丰兴来人欲调走卢徒,他不阻拦便是。
  定了主意,贾昂的面上再度出现舒心笑容,唤来侍从,继续完成那副秋景大作。
  *
  入夜,距凤尾江不远的一处密林,虎翼军临时驻扎地。
  林骁正小心地拿不会生烟的木炭烧热水,一壶给赵谨,一壶给师傅,一壶给小七,天冷,喝凉水总归是对身体不好,她自己喝凉的倒是无碍,反正有内力,且吃了水莘草不会来月事。
  思及月事,林骁心怀担忧,今日下午赵谨来了月事,面色变得很差,嘴唇都失了红润,还一阵阵冒虚汗,哪怕她吃了大概以水莘草为主材配的药,情况也没有好转多少,顶多不会落红,疼想来还是会疼。只是赵谨能忍,表现得若无其事,又戴着面具难为他人所察罢了。
  林骁会知道,一是因为体内沉眠的王蛊有点躁动,二是因为她碰巧瞧见赵谨擦面上的虚汗,以及她注意到赵谨今日几乎没有喝过水,进食也极少。
  她自是有关心她,并提议用内力帮她驱除寒气,她问过师傅,凭她现在对内力的掌控程度是可以做到的,她且会万分小心,可惜赵谨一如既往冷淡地回了个“不需要”,林骁无法强求,只得兀自担忧又心疼。
  同时还有点生气,明明说好的不疏远,结果她烧了几次热水给她,次次被退回来,把界限划得可是清楚,除了不躲她之外,哪里都做到了疏远,可又能怎么办呢,林骁无奈叹气,她是不舍得和她赌气不管她。没准不管赵谨反倒遂她的意了,作为一个多少有点脾气和逆反的人,林骁断不会就此屈服。
  水烧好,盖了火,先匆匆给师傅和小七送去,而后做好打硬仗的准备去找赵谨,不巧赵谨的营帐内传来罗生斧的说话声,他们在商讨万一调不走卢徒的备策,林骁不好偷听更不好现在进去,于是离远了些等候。
  等待的时候不免回想起今日所行之计。
  此计第一步,抓信使审问,问清信使所知全部内情,获取信使所拥有的证明身份之信物,大致学会信使的口音,再杀信使,伪装成信使,带信简前往临尾郡。
  信简必然被林骁等人打开看过,赵谨说不必仿造,亦不必更改半个字,只消把印章刮去不起眼的一点即可。
  所谓九真一假,信为真,信的来处为真,但经了假送信人之手,这一切就变得不可信,尤其对于谨小慎微或多疑之人而言,只要有一丁点猫腻存在,就会失去相信的胆量,最终在疑心中得意于自身辨伪存真的本事,走上赵谨安排好的道路。
  此计第二步,让自诩聪明的求证者顺意,赵谨早已安排罗生斧仿照他原师弟张治的笔迹、习惯、口气写信,信上言明目前战况大好,虎锋军不日即会退去。接着命不是乾阳人而无峻州样貌特点的罗生斧把乱糟糟的头发规整,把邋遢的胡须要么全刮掉要么好好打理,总之是让罗生斧从潇洒不羁的乞丐领头变成略显奸诈的中年小吏,派他送信给南卫郡,正好罗生斧会兴国土话,口音也学得十成像,又甚是了解兴国,不会露马脚。
  如此,一旦贾昂自诩聪明往南卫郡送信询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南卫郡的人自会以为是问翁宜战场情况大好,临尾郡要不要积极配合卢徒军行事,那南卫郡肯定会回应配合,卢徒可是司徒氏族将,司徒氏族总不会拒绝百里氏族送上门的好意罢。何况守繁邑的是百里氏族将,此战百里与司徒本就被绑在一根绳上,司徒不会怀疑贾昂别有用心,从而挑事排挤他,让他别动。
  至于西卫郡那边,赵谨没让人做什么,只要两边得到的结果不一致,贾昂必会坚信他的怀疑,从而在调派卢徒一事上不耽搁不阻拦,甚至会催促卢徒快快离开。
  而假如贾昂这边没有派人去南卫郡求证,他也不会轻信西卫郡的回信,必会进行二次求证,这时安排在西卫郡这条官道的杜聪就会让贾昂的送信人消失,没有回应有时就是一种回应,到时贾昂拿不准还是会向南卫郡求证,他必会落入陷阱,因为他的谨小慎微不许他心存侥幸,必须求证才能安心。
  由此可见,教卒于战前刺探到的军情有多重要,正因了解敌将秉性才能对症下药,一箭射中靶心。
  没等多久,罗生斧出来了,一眼瞧见树下捧着一壶水的林骁,他的脸上浮现几许了然与揶揄,什么都没说,仅在路过林骁时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勉力?奇奇怪怪的……
  林骁低头,掩饰微红的面颊,吹了一会儿冷风,面颊不热了才行至赵谨营帐前,踌躇一息,开口道:“赵谨,我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你会走?”
  随一道冷淡的柔音起,营帐帘子被从内撩开,入目狐狸面具,荼白绣兰长裙,染墨云纹斗篷,青丝柔顺,轻挽简束。
  缺一发簪。
  念头一闪而过,林骁没有看愣多久,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嘟嘟囔囔:“不会走,想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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