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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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如此,常之仲才会在这三条路布下陷阱,意图一箭双雕。”不待她们问,赵谨便作了解释,“倘若我所料不差,这三条路的路引、随行的人及所携带之物各有问题。官路是假路引有破绽,商路是货物乃违禁物,镖路是镖师为隐姓埋名的贼寇。一旦我等踩中陷阱,必会被守城士卒当作犯人抓起来,将很难取得聂无难的信任,同时由于已有可疑的人露出破绽被抓,其余平民百姓的嫌疑在守城士卒心中会大大降低,杀手更容易借机蒙混进城。”
  末了她补充一句:“诚然,这未免过于依赖侥幸,然对于运道加身之人而言,只要有一丝可钻的空子,偶然即是必然。”
  偶然,必然?林骁不太明白,不是不明白这句话,而是不懂赵谨为何笃定敌人运气好,不过这不妨碍她相信赵谨。
  西家两位道长同样认可常之仲的运气。
  尤其是峻阳这被黑斑遮蔽天机的地方,绝不会出现类似“金矿”这边的变故。
  事实上,倘若常之仲没有针对峻阳,耗费太多精力,聚运于峻阳而对他地影响变得薄弱,此金矿不太可能会暴露,因为赵谨能找到这个匪窝,一是通过舆图推测匪窝藏匿的大体范围,二是卜算出精准的具体方位。卜算同样需要天时人和地利,朝暮晴阴,在此在彼,有山无山,有水无水,以及精神抖擞或萎靡皆会影响卜算准确与否。假设运气输给常之仲,她会因各种变数错过最佳的天时地利人和,进而卜算出偏差极大的结果。
  在此得利,相应的在彼便会失利,此乃守恒之规则。黑斑星俨然仍在规则之内。
  “这样一来,二位姑娘倒是不好进城了。”西阿心发愁地叹息一声。
  对此,林骁却是无忧,深知以赵谨的深谋远虑,一定准备了不止一个备策。
  果不其然,赵谨轻描淡写道:“既上策、中策已废,便只好出下策应对。”
  下策是什么暂且不提,林骁先好生体会了一把何为缩地成寸。
  可谓之,眨眼景物变换,踏步虚无缥缈。上一息僻静清幽,下一息人声远嚣;上一息置身山水丛林间,下一息即至繁华平坦处。
  在乾阳,平坦之地难寻,林骁还是第一次在外扫一眼不见山林,只见大片大片的农田,平整宽敞的道路,鳞次栉比的屋宇,以及没见过的如转水的轮子、牛拉着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这还仅仅是郊外,不知城里是何模样?
  林骁兴奋且好奇,可惜她们需要避着人烟,没机会去游逛一番。
  一个时辰后,林骁四人出现在距离峻阳三里远的地方,倒不是不想再近一些,而是排队入城的人太多,这三里远之地乃是队尾。
  两位道长特地寻了个无人注意的空当将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队尾,原来西阿轸道长还有千里眼的神通,西阿心道长则是顺风耳,她现下就在偷听一里外茶摊内的谈话。
  “他们说峻阳戒严,城门开启时间从卯时改到巳时,闭门时间从酉时改到了申时,每日入城人数也受到限制,一日最多千人入城,需要经过三道审查,一查路引,二查携带之物,三查入城之人是否隐藏身份,据说已经抓到不少身份可疑的人。另外,城内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凡靠近王宫的人都会被抓住问话,这两天杀了不少图谋不轨的他国细作。”
  “百姓不怕被错杀吗,怎么有这么多人要进城?”林骁看着长长的队小声问。
  恰好茶摊内也有人问了相似问题。
  于是西阿心复述道:“峻阳已戒严许久,城内人心浮动,百姓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又为了以防万一屯粮攒钱,粮商赚得盆满钵满,其他商贾积货在手,忧愁不已,尤其酒楼客栈门可罗雀,积压的食材单拿出去卖没人买,鸡鸭鹅一类更是别提,百姓没有闲钱余粮去养那么多家畜。
  其他商铺虽无酒楼客栈这般紧迫,但长久不开张,金银就周转不过来,空耗积蓄总有耗光的一日,峻阳又不知何时能恢复往日安宁,于是商贾们为了自救,联合起来共谋一策,即减价促售,对峻阳城内百姓采取买一赠二的策略,没指望他们来买,对峻阳城外的百姓采取减价五成或买一赠三的策略。酒楼客栈更是豁的出去,酒楼点一道荤菜赠两道素菜,点三道以上的荤菜还另赠一壶好酒,客栈则是住宿包三餐,住宿费仅要往日一半。连药铺都凑了热闹减价三成。”
  “就是这样,城外百姓都抢着进城捡便宜,有的排队且带了被褥,足见进城之决心。”
  可以理解,峻阳好歹是都城,都城的东西肯定是顶好的,平日买不起的,难得有捡便宜的机会,百姓身正不怕影子斜,在尚未出现错杀的情况下,惧意总是压不过物美价廉的诱惑。林骁猜测,聂将军之所以不阻拦这件事,既是避免逼商贾太过,导致商贾向守军发难,使得峻阳陷入混乱,被歹人抓住可趁之机,又是另类的劫富济贫,兴许还存着借机钓鱼的心思。
  神思偏移间,一路没说过半句话的西阿轸忽的出声,仅说了一句:“两千一百七十一步。”
  林骁闻言尚在纳闷,赵谨却已迈开脚步,领她们离开队伍往前去,在百姓警惕插队的目光中行至镖路那对替身面前。
  镖师与替身俱是惊疑不定,赵谨浅笑一下,扬起了手……
  第144章
  一包毒粉挥洒, 镖师与替身惊恐,赶忙或捂住口鼻,或伸手去抓赵谨。伸出来的爪子都被林骁拿未出鞘的将英打了回去, 赵谨安然退后,两位道长护在她左右, 林骁在她身前,任歹人有天大本事都碰不着她, 反倒是毒粉顺着力道带起的风轻松往她们这边飘来。
  无碍, 下毒的人岂会被自己的毒难倒,赵谨不紧不慢地拿出解药, 给林骁与两位道长一人一粒,她自己有王蛊解毒是不必吃的。
  中了毒的镖师眼睛发红,几乎失去理智, 拔.出兵刃意图凭武力抢夺解药,可惜刚走一步就眼睛一闭躺在地上, 将尘土与落地的毒粉都砸了起来。
  伴随铿铿锵锵的兵刃落地声, 赵谨轻飘飘说了两个字“呼风”。
  只见西阿轸迅速掐了个诀,一阵狂风自队尾方向往队首方向袭来,旁人或许只当突然刮起了风, 林骁却感知得真切, 这风是被“吸”过来, “吐”出去的。于镖师的脑袋上方,有一颗形似炁引正不断旋转的球,非肉眼所能见, 若非林骁已将至驭气之道的身境, 对气的感知十足敏锐,恐怕无法发现, 因为这球和炁引最大的不同在于——炁引不见却有实,此球完全为虚,如同幻觉。莫非也是神通?
  无人替她解答,盖因当下不是闲说的时候。四周黔首终于从突如其来的变故缓过神,见倒在地上的一众镖师面色发青紫,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又见混杂着尘埃的毒粉在空中飘荡,他们面色一变,吵嚷与惊叫在一瞬之间訇然爆发。尤其是排在镖师之前的黔首个个面色铁青,不是咳嗽就是干呕,排在后面的则是挤挤攘攘往后退,有的顾不上排队捡便宜,脱队撒丫子逃跑,没中毒的跑得轻易,中了毒的皆在着急迈腿的那一刻倒在地上。
  一眨眼的功夫,地上躺了一片。
  意外且奇怪的是,那两个替身还好端端站着。大抵是面具挡了许多毒粉?
  不,不全是,面具挡了毒粉是原因之一,但面具上有气孔,中毒在所难免,除非在毒出现的刹那憋气闭眼,可赵谨下毒下得突然,当时替身和镖师又因惊疑而呆滞,很难躲过此毒。她们之所以未倒下,真正的原因在于没有过于急切而气血上涌,没有促使毒立刻发作。
  毫无疑问,她们认得这毒,何能不认识,她们乃赵谨与林骁的替身,赵谨给一众替身准备的一包袱毒中正好包含此毒。此毒仅仅是让人昏睡,面色发青紫是因为毒浮于表面,并不会真的伤害到中毒者,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替身知,黔首不知,故哭天抢地,咒骂不止。林骁见状有些羞愧不忍,但她相信赵谨不会伤害无辜百姓,倒是猜到这毒乃“色厉内荏”。
  巧了,此毒就叫色厉内荏,是用安神玉露汁与贪睡花为主材,辅以其他疏解精神疲累的药材制成,本是赵谨配来自己吃的,无奈对她而言效用不是太好,后来她又加了一株发毒于面的药草,将之改制成专门用来吓人的毒,顺便提升了功效。
  此毒三个时辰后自解,醒来后会精神抖擞,心神舒畅,身心疲累会一扫而空,并且会变得相当平和,怒火忧愁会如云烟般消散。
  当然,在旁人看来,赵谨完全是心思歹毒,要把这一群人害死。有侥幸没中毒的黔首还跪下恳求赵谨拿出解药,别要他们亲人的性命,哀求的话语字字泣血,让闻者心揪动容,林骁都差点开口替他们求一求。
  赵谨却是冷漠言之:“待聂无难来见我,自有他为诸位求得解药,诸位且安心,三个时辰内中毒者无碍。”
  三个时辰后中毒者更无碍。
  她且知道他们想说什么,遂紧接着补了两句:“我与诸位无冤无仇,何必要诸位性命,若非歹人相逼,亦不会出此下策。诸位若急迫,不如尽快呼唤聂无难,他来得早,毒才能解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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