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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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式余威未消,即接暴雨惊雷式,如同闪电先行,雷声随后,疾风暴雨将一片敌人扎成筛子,堪比近距离的箭雨之威,再接猛虎扑杀式腾挪出去,躲过来自八方的反击,顺便一刀扎进敌人的胸膛,凭巨力手腕翻转,横刀飞斩,敌人血肉不能阻,顺此力道,转腰甩臂,将英环扫一周,飞火连花,再度扫出一片空荡,旋即和风卷细雨,脚步轻盈飘忽穿过敌人之间的缝隙,最后以不动磐石式为收式,积攒气力,周而复始。
  可即便再多的武技,再变幻莫测的套路也无法保证千军万马中一点伤不受,加上她之前神志不清醒,这浑身上下伤口不知数,连黑甲与首铠都伤痕累累,宛若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敌人的血与自身的血掺和在一起,细雨一点点冲刷全然赶不上沾染血色之速。
  地上铺满身首异处的尸体,似要化土成山,把林骁压在山底,就连她乾坤境的幻象都无法压住敌人带来的围杀死气,白骨被尸首掩埋,乌云犹在,却非帮衬林骁,反而在帮扶她的敌人。
  随伤势渐多,周身愈加寒冷,她的内力消耗过多,连身躯的温暖都无法保证,虽说清醒了,但情况着实没比不清醒时好到哪去。
  放眼望去全是敌人,同袍的身影丝毫不见,再有雨水作妨碍,让人迷茫,不知该往何方突围。
  不过,林骁并不绝望,绝望没有意义,她相信自己能找到一线生机,依靠直觉也好,依靠运气也罢,为了老婆,她绝不会向死亡屈服。
  又嗅了下小老虎木雕散发的清冽香气,才把一直拿手护着的小老虎安置在衣襟内,随后刀易手,疲惫的右臂歇息,左臂挥舞着将英,武技连绵不断,双足迈开,艰难地朝直觉选定的方向前进。
  蚁多噬象?
  不,那是怯懦者的托词,于强者而言,蚂蚁终究是蚂蚁,敌人也终究是人。
  当林骁的气势强盛而坚定,在死亡的追逼之下,无法幻现于外的黑天骨地收敛于内,化作气势,融入武技,倒映在一双星眸中。
  无所畏惧的敌人畏惧了,被那惨烈的、充斥怨恨的、犹如地狱一般的葬骨之处骇慑,他们的手颤抖,腿在不住后退,眼睛瞟着旁人,身体挤着同袍,对死的洒脱逐渐消失,对活得渴望逐渐攀升。
  于是他们的胆子破了,手中的兵刃掉了。
  祸不单行,他们的气运被面前浑身浴血的修罗煞神击垮,“黄沙”与“狼吟”顺着忽起的风飘了过来……
  第193章
  自雨夜过去已有十日。
  胜负结果毫无疑问是乾阳与北合盟军大胜。东方慈与逢天佑一战, 被敌人围困的林骁自然不清楚,但听覃桑说过,东方慈与逢天佑过了百招有余。倒不是东方慈的武艺有多么高深, 而是东方慈的兵一直在旁帮衬,时不时就去偷袭逢天佑, 逢天佑却不让他的亲兵插手,孤身应战, 以一当百, 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受伤见血狂笑不止, 莫说敌人惊骇,连逢天佑自己的亲兵都胆颤发怵。
  到最后,东方慈的兵马害怕得往后缩, 唯逢天佑与东方慈两个血人在过招,区别在于一人身上多是旁人的血, 一人身上尽为自身之血。东方慈纵神志不清也依旧在挥刃, 面对逢天佑骇人的气势没有后退半步,逢天佑敬他这份孤勇,没有将之斩首, 而是陪他过招至其身亡。
  东方慈一死, 他身后的兵马也没了战意。其实兴兵之所以不顾性命, 是因为东方慈战前帮兵卒分析了利弊。同他誓死抗敌,东方氏族会给他们的家人荣华富贵,把他们奉为保家卫国的英雄。而如若投降于敌国, 敌国在这场大战未结束前会顾忌兴国百姓奋起反抗之力, 装出一副善待黔首的模样,大战结束后, 百姓反抗不反抗已无有意义,自是要把兴国百姓当作牛马驱使,尤其是北国,北人只认本国人为人,他国百姓在他们眼中尽为奴隶。
  兴兵纯粹是被吓到成为死兵,他们卑微的地位致使他们无法勘破东方慈话语的虚假。东方氏族自身难保怎可能给数万平民荣华富贵,若他们战败,纵誓死反抗亦只会得到骂名,哪里能成为英雄。至于五国把兴国百姓当牛马更为可笑,五国之王可不傻,今日用而敬黔首,不用而弃之,失了诚信民心,他日再想让他国百姓臣服即是比登天还难,没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王那般短视,他们只会竭尽所能善待兴国百姓。
  既然能被吓成死兵,自也可以被吓成降兵,覃桑就怀疑那些人是被逢天佑吓得投降。林骁很能理解,她在被围困清醒之后跨过武道瓶颈,到了乾坤境第三阶段“内敛己势”,同样把围困她的敌人吓破了胆。维苏丽雅将军领兵带着师傅、覃桑等人杀进包围圈救她之时,比起得救的放松,她更觉着尴尬,独自一人扎进敌人堆实在过于愚蠢,即使她兴许就像老婆之前所言那样由于帮纪凯云修补武运,消耗自身神力气运,以至于因杀戮而精神恍惚,本怪不得她,但依旧让她脚趾扣地。
  将军且调侃了她一句:“哟,我们的大英雄还活着呢。”
  林骁摸摸鼻子,碰到伤口,呲牙咧嘴地任他们嘲笑。
  之后她从不知哭了多久的七娘口中得知,他们突围得确实惊险,林骁不要命的打法也确确实实把他们都带回圆阵附近。然而林骁自己沉浸在杀戮之中冲得太猛,被敌人抓住可乘之机撞进了人潮,西阿星和纪凯云反应甚快,当即脱队驰援,韩安君和于世望皆带兵加快脚步往林骁那边杀去,祁臣乙努力感知敌人的情绪,找到一处可突破的口子,无奈林骁杀红了眼,敌人且有意放她去人潮身处,愣是让他们迟了一步。
  幸而赵谨自林骁离开营盘后就一直在观命星,发现准赤星有异,立即去信维苏丽雅,让她带兵驰援,甚至摒弃不信天命的执念,破天荒地占卜来事结果,得知林骁在这场战争中有惊无险、否极泰来,她才没有驾马随行。
  不过在林骁平安回营后,她这十天没有给林骁一个好脸色,更不让林骁亲近,仿佛一朝回到老骨山初见,那种辛辣与冷冽、疏离与冷淡让浑身处处可见白布条的林骁胆怯又心虚,不敢撒娇求原谅,整天蔫了吧唧,待在离赵谨最近却见不到她的地方——其营帐门口散发幽怨。
  她队里的兵卒每天都要故意路过,瞅瞅蹲坐在赵谨营帐前自顾自发蔫的“蘑菇”,连覃桑、袁逸安、杜聪等人,包括最正经的陈肃都来凑了热闹,姜商轻描淡写直白地评价林骁像是个深闺怨妇。
  与让人火大的损友相对,亲友令她倍感舒心。
  语儿姐每天都会给她送一些补身体的美味吃食,还会坐在她身边陪她聊天,除了旁边站着一个“温温柔柔”的谧姐姐让她时不时感觉背脊一寒外,大多时候是让人暖心的。师傅帮她炼了不少丹药出来,七娘没事就来陪陪她,或者帮她在赵谨面前说说好话,祁臣乙和张天石帮她搭了个很小的……窝?
  她抱着腿缩进去还算宽敞,就是觉着很怪。
  窝搭成之后来串营盘的更多了,林骁不堪其扰,于是一块木板,不,应该说是木门适时出现,把它搬来的居然是纪凯云,纪凯云一边固定木门,一边拿鄙夷的眼神瞅她,要不是林骁没心情,她准会把这家伙踹出营盘。
  有了木门,旁人的目光被隔绝,林骁觉着自在多了,并且每天都多了个盼头,期盼赵谨打开这扇门,或者她打开门时能瞧见赵谨。
  可惜,她最多只能从门缝瞧见赵谨的身影,而赵谨始终对搭在她营帐前十足显眼的窝视而不见。
  这十日,赵谨并非不出营帐,相反她每日都要出去三四个时辰,一开始林骁就像小尾巴一样坠在后面跟着她,后来发现赵谨越来越生气,才委屈巴巴地放弃跟随,不过她晓得赵谨是去寻谧姐姐,心下放心的同时忍不住猜测她是去关心她的伤势,不管事实如何,这对于林骁而言皆是慰藉。
  赵谨倒的确如她所愿,时常关心她的伤势情况,又不仅是如此。
  她来找谧,最主要的目的是学习医术,以及拜托谧帮她完善一个结契阵法。
  向来不信天命的赵谨在十日前为林骁破例占卜,又紧接着顺从了天命的安排修习医术,并罕见地求助于他人。
  谧说:“你心悦于她了?”
  赵谨沉默一息,回答:“我只是……稍作妥协罢了。”
  谧笑了笑,说:“阿谨,我记得你曾说过妥协一次与妥协无数次无甚差别。”
  “……”
  赵谨权当未听见。
  战后第十五日,借着医毒多少互通的优势以及天生的聪慧完成了医术修习,赵谨现在的医术与谧比肩不了,但绝对在寻常医师之上,仅是少了一些经验而已,医治林骁绰绰有余。同时,那个耗费许多心力研究的阵法亦得到完善,只待找个机会与林骁结契,天命的枷锁即可卸下。
  总之,她心情不差,气也在这半月消得差不多,是以她敲响了营帐前古怪之窝的小门。
  “当当当。”
  林骁的心跟着颤动,她晓得门外的人是谁,本应欣喜若狂,可此时竟有了点怯意以及茫然无措,一时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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