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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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骁没有照做,她直觉马车里的人很重要,于是抱拳道:“抱歉,我方才正思忖他事。敢问兄台,马车中是何许人也。”
  “不是聋子……”车夫更加不耐烦,“你管那么多作甚,赶紧让开,人命关天呢!”
  人命关天?林骁微微皱眉,让开了路,等车夫瞪了她一眼,驾马走远了些,她才不紧不慢跟上去,顺便留意四周,看看有无熟悉的地方或者熟悉的人。
  可惜天色将暗沉,在外务农的都回了家,除了前面的马车,竟再无一人。这地方且陌生得很,仅能从地势大体平坦,大片大片的农田,林木略显稀疏的情况推测,此地不属于乾阳,像是兴国的土地。
  奇怪,她怎么会梦到兴国,还是陌生的地方……等等,难道这不是她的梦?!
  此猜测一出,林骁立即加快脚步,悄无声息地追上马车,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马车顶,贴伏着,不大磊落地偷听马车内的声音。
  “刚刚那位小郎君许是有要紧事求助,我们不应一声便走实非善举。”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子声音显露几分愧疚。
  “唉,那村子的时疫刻不容缓,若我们停留于此予之帮助,多耽搁一日兴许就多死一人,若不帮,我们停留便是平白予人希望,又叫人失望,招怨恨是小,如若因此使对方冲动之下行举不智,反倒是害了对方。”男子声音清朗,语气中藏着疲惫与悲悯。
  “夫君所言甚是,只盼小郎君能得天庇佑,得贵人相助。”
  “但愿如此。”
  之后他们商讨起行医用药一事,林骁自是听不懂,但依旧仔细去听去分辨,分辨二人声音之外的清浅呼吸声。
  身为一个视妻如命,恨不得时时刻刻贴着老婆的人,林骁怎会不熟悉老婆的呼吸声,她敢笃定,马车内的第三人正是她老婆赵谨!
  意识到老婆近在眼前,林骁止不住地欢欣雀跃,若非发觉老婆在梦中正睡着,她怕是会忍不住立刻闯进去把老婆抱在怀,也幸而她晓得自己于现实是抱着老婆的,在梦里便多少能保持冷静与理智,况且她对马车内另外两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不免有几分局促。
  还是等马车停下……思绪止,林骁诧异地稍稍瞪大眼,明明刚刚还天色愈黑,转眼间竟天光大亮,同时马车颠簸得有点厉害。
  马车内,赵谨缓缓睁开双眸……
  第199章
  噩梦, 又是噩梦。
  自从慢慢接受林骁的情意,赵谨已很久没有为噩梦烦扰,以至于再度置身噩梦之中, 一时竟不能冷静,显露二三分脆弱, 尤其眼前的父母不再似蒙了层纱般看不分明,声音亦是十分清晰, 他们此时完好的模样与死时的惨状来回于她的眼前闪换, 她难以自控地红了眼眶,身子微微颤抖, 目中的悲戚倾泄,再无法戴上“平静”的假面。
  “阿谨?!”
  父母异口同声地惊呼,那份真切的担忧与满心的怜爱更是扎痛赵谨的心, 她死死咬着牙关,不愿呜咽出声, 他们的关怀疼爱, 他们的温柔抚慰使她无比痛苦自责,而她一旦哭出声,寻求这噩梦中虚假的温情, 便意味着她向心魔妥协, 便意味着她无法再接受事实, 她会死于幻梦。
  她尚未除掉黑斑星替父母报仇,尚未完成父母的愿想,尚未明了情为何物, 还有无法舍弃的人, 她万是不愿死。
  “阿谨,你怎么了, 娘在呢,你哪里不适,还是做了噩梦,告诉娘好不好?”
  置身娘亲温暖的怀抱,赵谨闭上眼,泪珠滚落,一颗接一颗,她微微启唇,又迅速抿紧,未发出一丁点声响,唯有泪珠嘀嗒嘀嗒落于娘亲的手背。
  “阿谨……”
  娘亲的声音染上朦胧的痛苦之色,她仿佛听见娘亲临死前饱含不舍、担忧与悲痛的呼唤。
  心跳顿停,沉痛如汹涌冰冷的潮水冲击血肉之心,似要将之碾碎,飞溅的浪花混杂着泪与血沫。
  她犹自死咬牙关,宁将牙咬碎,也不肯向噩梦屈服半分。
  “老婆,别怕。老婆,我在你身边。”
  飘渺空灵的声音像是一束阳光穿透浓浓雾霭将她笼罩,霸道地驱散周身的寒冷,她的心于这刹那有了依托,不再随潮水飘零,不再被啸浪卷噬。
  “林骁……”赵谨轻轻呢喃这二字,藏着无助与祈盼,以及浓浓的孤寂与恐慌。
  她怕那隐约的声音是幻觉,她怕卸下防备之后会更易被噩梦侵蚀,怕一步错会万劫不复。可她又期盼有个人让她依靠,予她安心,能够陪伴她,不让她再孤身一人。
  非无力忍受痛苦,非无法独自面对,只是再坚韧的人也会累,也会奢望卸下担子软弱一回。
  不知是否有人听到她的心声,马车外乍起嘈杂。
  “哎,你怎么回事,你再强闯我可不客气了!”
  强烈的心痛揪住林骁的心神,她觉察老婆在哭,哪里有心思顾忌其他,推挤开车夫,硬生生挤进马车。
  无形的屏障在这一瞬间破碎,隔绝里外的桎梏随之解除。
  林骁一眼瞧见哭成泪人小小的老婆,呼吸一紧,忽视坐在旁侧面色复杂的岳父,于这狭小的马车厢几乎是跪爬到赵谨身前,压根没有瞧见岳母惊疑不定的神色,一双星眸只盛得下赵谨一人,她伸出手,微微发颤,想把老婆抢入自己的怀。
  赵谨似有所感,睁开为泪水模糊、侵染哀色的桃花眸,仅能瞧见朦胧的人影,却不妨碍她伸出手,挣扎着要扑进面前之人的怀里。
  大抵是明白了她的意图,娘亲松开了环抱她的手。
  眨眼间,赵谨被炽热不灼人的火包裹,耳畔是激烈有力的心跳声。心底的恐慌倏地溃散,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用力搂住林骁的脖颈,任情绪在她怀中决堤宣泄。
  她大哭了一场。
  林骁见状着实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心缓缓舒展,她温柔地轻拍小小老婆的背,轻声安抚道:“别怕,别怕,一切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赵谨,老婆,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我永远属于你……”
  情话一句接一句入耳达心,听了许久,赵谨慢慢缓过劲儿来。兴许是哭得太用力,致使浑身发软无力,她干脆不再费力抱着林骁的脖颈,全身心依赖林骁。又兴许是身处最脆弱孩童时期的缘故,赵谨此刻一丁点坚韧都拾不起,只想软弱地赖在林骁怀里寻求安稳。
  林骁自是高兴又满足,她虽欣赏且喜欢老婆的坚韧,但平日里老婆太累了,让她很是心疼忧愁,偏偏老婆不善于依赖人,更不会轻易显露脆弱,她很怕紧绷的弦有一日会断,会让老婆承受更多的痛楚与伤害。
  现下老婆哭着宣泄一番,纵使是在梦中也让她放心不少。
  盖因她已肯定此梦源于老婆的心结,并蒂使她与老婆同梦,且是清醒梦,这是好事,以后老婆再做噩梦,她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老婆是害怕还是悲痛亦或愤恨,她都不会再让她心爱之人独自承受。
  同时她对于老婆突做噩梦的原因也有点猜测,如之前老婆所言阵法源于巫诅,巫诅非善,尽管经过改造成了阵法,阵法尽量取之精华去之糟粕,却无法完全隔绝巫诅之恶,会引来魑魅魍魉觊觎阵中人生机,会剥夺阵中人气力,使之虚弱,自也会诱发阵中人内心深处的惧恨不安。
  而引命星与星月之力驱散巫诅之恶,有效,亦有限。
  有效在驱散巫诅之恶不单是驱除死气,还有其他效用。她们手上的伤势因并蒂而分摊减轻,看上去就如同过了一段时日愈合不少一样,实际只是彼此分担了伤势,分担不代表好转,按理来说她们当时应该无法止血,还会因失血不少稍有晕眩,结果却是止血不说,身体气力都未消耗多少,只是老婆因着一手布阵启阵有些疲倦。
  有限在驱散之力非无限万能,它主要针对的是巫诅死气,即驱散魑魅魍魉。但或许是她们的命星刚刚从准星晋升,尚且不稳,她们引力时无意间引得多了点,加上皓月当空、满天星斗,星月之力强盛,这才有了余力止血与恢复一些精力,可惜没有更多的余力完全驱散巫诅的影响,是以赵谨才会又被噩梦侵扰。
  万幸并蒂能让林骁与她同梦,否则在逃离梦魇许久,防备卸去大半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又被拽入噩梦,就算赵谨心性坚韧,不被噩梦打败,也会受伤,乃至精神受重创。
  林骁抱紧老婆,好一番庆幸。
  等赵谨完全恢复如常,已经不知过去多久,时间却仿佛凝固,外面天色不变分毫,梦中的另外三人逐渐展露出不同寻常。
  被林骁推挤的车夫,若依照常理,早就向闯入马车的林骁发难,结果竟忘了这回事,依旧在稳稳当当地驾驶马车。
  林骁的岳母,赵谨的娘亲,原本神色惊疑不定,对于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来抱着她三岁女儿好半晌,即使女儿自愿,身为母亲,她至少也该出声问几句,何况林骁念叨半天情话,张口闭口老婆的叫,不论如何都不是能轻易忽略之事,可赵谨的娘亲如同未被操控的傀儡一般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微微低着头,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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