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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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孤儿寡母哪有余钱去东西市哎,我儿读书不易,书简,笔墨,束脩,都要钱呐。我这做娘的起早贪黑,就为了我儿的好前程,好姻缘,结果一时粗心害了我儿,娘对不住你哎——”
  “娘,您别这样,是儿无用,要是儿再有些本事,哪里会让您如此委屈……娘,咱们走吧,大不了等儿以后光宗耀祖,再回来与王家姑娘续前缘,也好过您把眼睛哭瞎。”
  林骁发现这对母子一边卖可怜一边偷瞄她,明摆着想引她生恻隐之心,好把手里这件喜服让出来。
  啧,凭甚,她凭甚让给这对心思不正的母子?他们要是诚心诚意来求,倒不是不能考虑,偏生一副要算计旁人善心,用道德把人绑架的样子,林骁才不让,让了不得憋屈死!
  对,不让,绝不是在找借口穿喜服去见老婆,嗯,不是。
  自欺欺人一番,林骁忽视那对母子的目光,干脆利落结了账,对老板道声谢后往外走。
  在经过那对母子时,做儿子的推搡怂恿其母,做母亲的伸手想拦她,被林骁冷冷瞪了一眼。二人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地偃旗息鼓。
  走出铺子,手捧喜服的林骁唇角不知不觉微微上扬,连脚步都带了几分雀跃。
  第205章
  华灯初上, 青赤交辉,清风拂过,灯笼微晃, 那被留在灯笼上的比翼鸟仿佛活过来一般,扇动着唯一的羽翼, 转动着唯一的眼睛,注视来来往往不吝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
  不知是否真有灵鸟自云霄之上飞掠而过, 带起一阵急风, 一个灯笼许是没有挂牢,正巧被强风赋予了自由, 悬空而落,本是要砸到人,幸而一把未出鞘的刀以迅雷之势钻入灯笼挂环, 再一挑一勾,那险些真要给土地添一抹赤色的灯笼顺理成章地到了持刀人的手中。
  但见持刀人一身赤红喜服恍若流火, 宽袖淌风翩翩而舞, 其右手将刀连鞘潇洒利落地送回腰侧,左手托着灯笼,状似赤色比翼稳稳立于其掌心, 与喜服相衬的赤芒染红修长有劲的手, 一时竟让人分不清那赤芒是灼耀的火还是如注的血, 更让人不知该惊于此手之主的风姿卓越,还是该骇于其无意间泄露的脚踩血煞枯骨之气势。
  好在免于被竹编灯笼砸头的姑娘第二眼见到的是恩人容貌,眉勒覆额, 剑眉不遮, 星眸清正,鼻梁高挺, 便是郎君不笑,也是光华难藏的秀玉之容。
  被救的姑娘红了面庞,羞涩道谢。
  “举手之劳,无须言谢。”微微低沉之声似浪花拍岸,又似冬日寂冷之夜低吟的风,蕴藏几分寂寥忧郁。
  怎能不寂寥忧郁?
  数个时辰未见老婆,“思妻”二字早已入骨,林骁刚开始穿着喜服还有点得意忘形,随着与老婆分开的时间越久,心里空落落之感越强烈,直到星月悬空之时,她已是心情郁郁,急切地想把老婆找到,然而这并非一件容易事。
  一个半时辰前,黄昏之际,林骁离开客栈,在眼花缭乱的摊子中选了一个卖木雕的摊子,她猜老婆留线索肯定不会在那些她断不可能选择的摊子留,比如卖字画、猜灯谜、吟诗作对等对不善文者不大友好的摊子,并且老婆多半会选择一些她所熟悉之物当作指引。
  这木雕摊子十之八.九有老婆所在何处的线索。
  比翼节验情规矩是选中摊子之后先通过摊主的考验,再报上所寻之人的姓名,若是摊子有其留下的线索,摊主会根据考验的情况适当给出一定数目的假线索供寻人者挑选,不论挑中的线索是真是假,都不能挑选第二次,若是摊子没有所寻之人的线索,那就只能说明这对有情人略差几许默契。
  木雕摊子的考验自是与木雕有关,摊主会提供处理好的木料与刻具,让接受考验之人比照着摊主给的样物雕刻,以木雕成形后与样物的相似程度与用时多少为评判标准,决定假线索的数目。
  此时摊子前已有二三男子在费力雕刻,样物和节日相配,正是比翼鸟,做工精细,连羽毛都根根分明。林骁好奇地看了看这几人所刻之物,除了高矮胖瘦不一,颇具奇形怪状之“美”外,勉强算是与样物有一丝相似之处。
  对此,她莫名有了一分优越感,起码她曾刻出一只“豺狼”和一只猫,且尚未忘记军中甄木匠所教授的雕刻技巧,虽说甄木匠可能不大想承认有她这么个几日之徒。
  无声笑了下,她摒弃杂思,认真雕刻手中的木料,动作干脆利落,神色从容持重,似成竹在胸,与旁边满头大汗、手抖刀歪,时不时抓耳挠腮之人天差地别,引得摊主频频侧目,她犹是不骄不躁、不疾不徐,好似进入忘我之境界,眼中唯有刻具与木料。
  两刻转眼即过,林骁撂下刻刀,满意地微勾唇角,将木雕递给摊主。
  旁边几人见林骁率先刻成难免面露惊讶,在瞧见她的成品之后神色略显微妙。
  摊主欲言又止,在林骁一本正经地询问“拙作如何”时,摊主止又欲言,道:“郎君甚为实诚,此作……罕见。”
  闻言,林骁挑了下眉,倒是没有纠结这古怪的评价,她觉着自己刻得很是不错,与样物相比,她的杰作更锐利,表现在鸟喙与利爪之尖长,更威武,表现在身躯之宽阔,更疏狂,表现在展开的羽翼因风而不羁。
  摊主俨然也不打算多评价这“拙作”,忙问林骁她所寻之人的姓名。
  为了避免旁人知晓她们与蜉蝣路的关系,这次她们用得是真名,于是她报出了“赵谨”二字。
  摊主在木简上找了一下,点头示意,让人把线索拿来。
  十个线索,不,准确来说是十个老虎木雕,趴伏立卧、喜怒哀惧各不相同。
  林骁沉默,她不知摊主是在嘲讽她雕刻的水平,还是这摊子假线索非一般的多。
  恰好有一人紧随她之后雕刻完毕,那木雕比翼看着实在瘦小,摊主评了句“尚可”,接着比对姓名,再让人把线索拿出来……三个线索。
  林骁惊讶、怀疑、生气、无语,复杂心绪最终归于一句腹诽“知己难寻”,旋即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认真挑选木雕。
  将十个木雕扫过一遍,她毫不犹豫拿起其中看上去最傻的老虎,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与老婆互送木雕的那一夜,不禁目中含笑,无奈又宠溺。
  此木雕即为线索,木雕内部为实心,无有刻字或藏着什么,林骁一时不知老婆是何意,只好先不去费劲深思,再去找找线索。
  因着乾阳尚武,比翼节上有些摊子的考验即是比武,林骁通过得轻轻松松,又拿到三个线索,分别是绣着桃花的布料,刻着“四一”的小巧旗帜,一根很像被赵谨当作暗器戳林骁额头的毛笔,一个狐狸面具。桃花布料让林骁想起桃花县和赵谨曾化名的布料商人之女庄瑜,小巧旗帜让她想起五队合战时他们四营一队凭借这小小“四一”标记取胜,毛笔让她想起第一次与老婆分别时的情形,狐狸面具让她想起曲佑以及老婆戴着面具能让她少吃点醋。
  尽管每个线索都能勾起她的回忆,她却犹不知老婆在何处,免不得有些郁闷,加之独自行于熙攘人群、热闹长街,四周还有不少成双入对之人,更觉孤寂难耐。
  大抵是心有思愁,林骁被酒香吸引,来到酒肆,里面同样有考验,本着来都来了的念头,她与酒家划拳一场。莫看她不大能饮酒,这划拳之技她可是尤为擅长,在军中鲜有敌手,不然非得一闹起来就被灌醉不可。
  酒家落败,给她摆上三壶酒,线索就是酒。
  林骁没想到此处会有老婆留下的线索,不知该先惊喜还是疑惑,左右是神情略显古怪。她拔开酒壶塞子,分别尝了一口酒,第一壶醇厚略甜,第二壶清香淡淡,第三壶冷烈辣舌。
  她不自觉地又回想起和赵谨在老骨山初见,她们遥遥对视,烈火撞霜浆,冷冽辛辣之感如在昨日。
  第三壶酒肯定是线索,但其所指到底是什么呢?
  林骁不清楚,一边深思一边毫无目的地闲逛,嫌街上吵闹便进了巷子,这才碰到一个险些被灯笼砸到的姑娘。
  回忆毕,林骁轻叹一口气,将灯笼放到墙边,转身即走。
  “请、请稍等,这位郎君……”身后传来那姑娘细弱的声音。
  林骁蹙了蹙眉,没有停下脚步。
  那姑娘执着地小跑两步,追不上,干脆冲她扔了什么东西。
  林骁反应极快,伸手欲抓住“暗器”,又忽的在直觉警示下放弃了这番动作,仅步法疾行,把那物躲了,顺便把人甩开,出了巷子。
  “呼,怎的,这样不知,怜香惜玉,真是白费一番功夫,香囊也脏了,唉……”
  远远的传来那姑娘的喃喃自语,林骁真切明白了小二哥为何会在送香囊前加上“千方百计”四个字。
  再度回到街上,林骁打起精神继续找线索,一边走一边打量左右的摊子,看看有什么值得一试的,结果合适的摊子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发生在昏暗巷子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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