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捞男丢球跑了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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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发现……自己还能回去么?
  时钦原以为找到工作就安稳了,没成想凌晨四点就得爬起来摘菜。一筐筐青菜要洗,一摞摞盘子要刷,切菜切到胳膊发酸,一大盆洋葱更是呛得他眼泪直流。
  伙房管三餐,他从早到晚没怎么歇过,只有下午能喘口气。一天下来人累得像散了架,领到老板给的八十块钱,再想起被偷的金子和劳力士,鼻子一酸,眼泪差点砸在钱上。
  就这么硬扛了四天,时钦攒下三百多块钱,实在撑不住了。连着几晚没睡好,他精神都有些恍惚,切菜时刀差点切到另一只手。
  可除了工地,他没地方去,只能咬牙告诉自己,攒够两千块再说。偏偏老天看不得他挣钱,下起了雨,他左脚踝旧伤犯了,一落地就疼得钻心,走一步都得攒劲,日夜受折磨。
  民工们下雨能歇工,他歇不了,伙房要管几十号人的饭,雨天反而手忙脚乱。切菜时一个走神,刀锋划过指尖,瞬间见了红。伤口不深,可疼得要命,老板还不让他歇,催他“麻溜的”,扔给他一张创可贴,就得继续干活儿。
  时钦又委屈上了,一委屈就后悔,就想走人。
  收工时,他腰酸背痛,脚脖子也疼。拖着身子回到宿舍,几个工友正围坐着炸金花,五块十块的票子散在床板上,一下下挠着他的心。他这两天脚疼,干活慢了,没少挨老板的数落,瞧着几张最红的票子,他没忍住凑过去围观。
  “小伙儿,你来不来?手气好一把回本。”有工友起哄。
  南城酒吧一夜赢百万的风光突地窜进脑海,时钦鬼使神差地摸出刚发的八十块钱工资,心想就玩两把,万一手气好呢?
  几轮下来,他彻底栽了进去,赢了就飘,觉得还能赢;输了就红眼,想把钱赢回来,越玩越大。等他一个激灵回过神,一摸口袋,心都凉了,累死累活攒下的三百多和四百家当,全他妈输光了!工友们哄笑散场,留他傻在原地,只剩几个钢镚儿硌在手心,在无声地骂他:傻逼。
  “大哥,再来两把!”时钦一把拽住赢走他钱的汉子,语气发急。
  “还玩上瘾了?几点了,玩啥啊!”汉子甩开他,转身要去撒尿。
  “就两把!”时钦忍着脚疼追上去,话到嘴边转了弯,直接卖惨,“大哥,我就是玩玩……你把钱还我一半行不行?我没钱了,脚疼得厉害,要买膏药。”
  汉子脸色一凶:“玩不起还敢来?谁让你掏钱了?别在这儿耍无赖!”
  “两百……一百也行。”时钦死死托住他胳膊,声气都软了,“我都残疾了,你可怜可怜我。”
  汉子猛地将他搡开,时钦后背重重撞上铁皮墙,肩膀一阵闷痛。只听对方骂道:“咋的?你残疾我弄的啊?看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再啰嗦真揍你。”
  时钦捂着肩膀靠上铁皮墙,疼得吸气。这破地方,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
  “哟嗬,咋委屈了呢?”有工友路过,嬉皮笑脸地杵他一下,“玩不起别玩啊,搁这儿哭没用,我上回还输给他五百,你管他要钱,他能大嘴巴抽你知道不?”
  谁他妈哭了?时钦想骂人。他就是眼里进了只小飞虫,揉红了而已。
  雨越下越大,板房被砸得噼啪作响。
  时钦蜷在有霉味的被窝里,左脚踝一阵阵酸胀疼,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噜声,他恨自己像坨烂泥,在这儿发霉,发烂。
  去他妈的好彩头。
  现在连回北城的机会都被自己输没了,他悔青肠子,难受想哭,可不敢哭,也没脸哭。早知道……早知道就回去试试了,也许再撒个谎,闷葫芦就会相信他,给他揉揉脚,给他叫好吃的,给他卡刷。
  冲动就在一念之间,时钦突然很想回去找迟砚。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住了。
  他起来默默收拾好行李,一扭头,瞥见那赢钱汉子的裤子搭在枕边,裤兜里露出一角红票子。
  正是午睡时候,宿舍人没齐,有几个出去嫖了。他盯着那裤子,喉咙发干,手心全是汗,煎熬了好一会儿,才对自己说:就当是拿回自己的钱,不算偷。
  时钦屏住呼吸,偷摸拽过那裤子,慌得不敢多碰,摸出那叠钱就死死攥进掌心,厚薄都顾不上看。拎起包蹑手蹑脚出去,一离开宿舍就赶紧走,结果楼梯下到一半,隐约听到一声吼。
  “谁他妈偷老子钱了?!”
  心脏在胸腔里发了疯地狂跳,时钦拔腿就跑,一只布鞋陷进泥里也顾不上捡,冰凉的雨水掺着泥沙,硌得脚底生疼。雨水糊了满脸,他看不清路,只拼命朝工地大门的方向冲。背包在身后颠得砰砰响,他死死抓住肩带,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回北城干保安,这苦谁爱吃谁吃,他可不吃了!
  ……
  定位显示在工地,已连续四天没有变化。
  凌默坐在驾驶位,等半天没得到任何指令,想想还是得说:“迟总,我可以出面把他带回北城,不会让他怀疑到你头上。”
  “不用。”迟砚的声音很淡。
  凌默多余废话。这位光嘴上说不用,前天晚上自己开车过来,北城和安城离得不远也没这么折腾的。今天又心血来潮让他开过来,还挑个雨天,来了吧又不进去,在工地门口能看出什么名堂?
  他望向车窗外瓢泼大雨,见工地门口突然冲出个身影,没跑两步就颠颠晃晃摔进泥水里,紧接着一个男人追了出来,揪住那身影的头发就打,拳头直往人身上砸。
  凌默迅速降下车窗,绝望的哭喊和求饶混着雨水灌进车里。
  “我错了!别打我——”
  “敢偷到老子头上!今儿非他妈揍死你!”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凌默着急下车,不想却被迟砚沉声拦住:“不用管。”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用管?拿钱办事不代表他能跟迟砚那样冷眼旁观。凌默伸手推门,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后座不寻常的动静,转头见迟砚上半身紧靠在座椅里,右掌心紧紧抵住胸口,手背青筋尽显,向来从容的脸上此刻没了血色,嘴唇紧抿,明显在承受着某种痛楚。
  “是哪儿不舒服吗?”凌默冲出去前紧急问了句。
  “没事……”迟砚的声音发哑,心脏像被钝刀反复剜开,钝痛绵长而深刻,随着雨幕中那个身影的每一次瑟缩和痛哭而加剧。他反复确认这份疼痛的来源,不知不觉已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清楚,时钦这种没心没肺的少爷,不好惹,更不能靠近。
  凌默冲那下死手的男人吼了一嗓子。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他身侧掠过,迟砚竟比他更快地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会写到就提前说明,时钦是被工友们忽悠着做局,看他好欺负,骗他输了钱。坚持认为时钦偷钱产生不适的请及时止损。
  第19章 小麻雀
  迟砚一拳将男人撂倒,揪住对方衣领,拳头挟着风声接连砸下,又重又狠。骨肉碰撞的闷响被雨声吞没,已经不是在泄愤,而是在执行私刑。凌默冲上来拽他,被反手挥开。染血的拳头没有停顿,手背青筋暴起,眼底的戾气丝毫未收敛。
  见男人满脸是血,雨都赶不上冲的,瞧着快面目全非。凌默使出全力架住迟砚,压着嗓子急劝:“打出人命麻烦的不是你,赶紧去看他,快没意识了。”
  迟砚甩开凌默,起身朝男人腰腹补了一脚,鞋跟随即碾过对方手腕,用一声惨叫作为收场。
  他转过身,胸口急促起伏,那阵钝痛盘踞不散,在雨中沉入骨髓。大雨滂沱里,他顿了几秒,雨水顺着紧绷的下颌往下淌。他垂眼俯视,时钦蜷在肮脏的泥水里,肩膀缩着,抖个不停,密实的雨点砸在他单薄的身上,像只被淋透的小麻雀。
  断了翅膀,再扑腾不动。
  全身疼得连眼皮都掀不了,脑子还又浑又沉,时钦鼻血糊了满嘴,嘴唇哆嗦得厉害,求饶声碎在齿缝间,连不成句。要被警察抓走的恐惧让他控制不住发抖,每个关节都在打颤。
  迟砚蹲下身,一触碰到时钦,呼吸蓦地一沉,那持续凌迟着他的痛,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确切的名字。
  叫时钦。
  他一手托住时钦屁股,另一手环过后背揽紧,轻而易举便将人从泥水中抱出,稳稳竖抱起来。时钦又瘦又轻,没骨头似的,软软嵌进他怀里,双腿自然地分在他腰侧,冰凉的脸颊无意识蹭过他颈间。迟砚收拢手臂,将他更深地拥住。
  刚迈步,脖颈就被猛地搂紧。时钦像是从打懵的状态中骤然惊醒,整张脸埋入他颈窝,带着哭腔的呼吸热热地呵在他皮肤上,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那饱受委屈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变成滚烫的泪,混着鼻血把迟砚早已湿透的衣领浸热。
  迟砚下巴抵在时钦耳鬓,细微一蹭,喉结动了动,丢给凌默一句:“尽快处理。”
  凌默蹲下问男人:“是要钱要命,还是想报警?”
  男人早被迟砚的狠劲吓破了胆,捂着流血的口鼻连连摇头,哪敢跟练家子硬碰硬?为几百块钱丢半条命多不值当,那钱本就是从小瘸子手里忽悠来的,报警也不过是吓唬人的话。他爬起身从泥水里捡起散乱的纸币,双手递还,嘴里直求饶:“要命,我要命!”
  考虑到时钦情况特殊,凌默直接替迟砚作主:“二十万私了,今天的事给我咽进肚子里。”
  男人惊得瞪大眼,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儿?
  凌默迅速记下对方联系方式,拎起时钦沾满泥浆的背包回到车内,一踩油门便朝县里最好的酒店驶去。
  他余光扫过后视镜,只见迟砚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整个圈怀里,手轻轻帮时钦拨弄着滴水的湿发,自己一身雨水倒浑然不顾,眼神里的心疼明晃晃的,那黏糊劲儿看样子是舍不得撒手了,抱的哪是颗棋子?刚才他要没拦着,迟砚恐怕真能把那男人当场打死。
  时钦哭够了,眼睫上还挂着泪,身体一动就疼,湿漉漉的衣裤贴在身上又冷又黏,难受得紧。他脑袋发晕,意识模糊,只循着本能往迟砚温热的怀里躲,不安地拱了拱,寻了个更安稳的姿势。
  迟砚低头,想替他擦净脸上的血,再检查伤势。可指腹刚碰到唇角,时钦就哼哼着把脸埋进他胸口,除了头发,哪儿也不让碰。他收回手,将人往怀里又裹紧了些,用下颌轻蹭着他湿冷的发顶,不再动作。
  车里暖气渐渐烘开。
  周身寒意被驱散,时钦在温暖中稍微缓神,身体却还在后怕地发抖,突然揪着迟砚的衣襟,声音都变了调:“他,他要报警抓我……”晕沉的脑子里全是自己被抓、被枪毙的恐怖画面。
  “不会。”迟砚安抚性地拍了拍他背,“我在这边,没人能抓你。”
  被那帮工友联合起来耍骗,时钦越想越难受,鼻音浓重地嘟囔:“我没偷钱……”
  迟砚知道时钦不可能偷钱,只是他毫无哄人经验,尤其对象是这位不好惹的少爷,从前稍不顺心就能闹个翻天覆地,现在哭这么委屈,反倒让他不知怎么处理。
  他斟酌字句中,就听时钦尾音又染上哭腔,哽咽着给他蹦出一句:“我赌钱输光了,好惨啊。”
  迟砚:“……”
  纯属自己作的。迟砚不意外。
  “我以前,一晚上就能赢一百万。”时钦吸着鼻子,不忘炫耀自己的风光史,“还去澳门……”似乎触及了什么不快的回忆,他瞬间收声,只剩含糊的碎碎念漏出来,“我好惨,好惨啊……”
  “嗯,看得出来。”迟砚说。
  驾驶座上,凌默算是看透了。只要挨上这个叫时钦的,迟砚那套冷静自持的准则就全面失灵。人变得反复无常不说,还不解风情,多好的哄人机会不把握,把天往死了聊。
  “嘴好疼,鼻子也好疼……”时钦闭着眼喃喃,眼皮费力地掀了掀,又沉沉合上,似乎只要把疼喊出来,痛楚就能减轻几分。
  闻着迟砚身上熟悉的香味,他含混不清地唤了声:“周砚……”
  “嗯。”
  意识像退潮般一点点流走,时钦窝在安稳的怀抱里忘了要说什么,连日积累的疲惫终于将他压垮。他听不见雨声了,只觉得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彻底坠入黑暗前,仍委屈地哼出一句:“好疼啊……”
  直到怀中哼声渐弱,被平稳的呼吸取代,迟砚才在红灯亮起时,低声让凌默递来纸巾。他托住时钦的后颈,将人仰靠在自己臂弯里,用纸巾极轻地擦着他鼻下与唇周干涸的血迹。
  时钦的嘴角破了道小口,半张脸红肿不堪,连唇齿间都凝着血。
  美好的事物,总引人想要亲手摧毁。
  迟砚静静注视着时钦的脸,既可怜又活该,伤得狼狈,却漂亮依旧,从前那股宁折不弯的傲气,终究是碎了,只是……碎得还不够彻底。
  “凌默。”
  凌默刚应下,迟砚的指令已清晰落下:从体温计、退烧药,到棉签、碘伏、创口贴,再到里外全套的换洗衣物,逐一交代得细致入微,连时钦的尺寸都特意报了一遍。
  “好的,迟总。”
  想起赵萍之前提过时钦发烧后的状态糟糕,迟砚说:“退烧药,液体和片剂都备上。”
  “行。”凌默心下稍慰。孩子哭了才知道奶,早干什么去了?好歹是奶了。
  -
  一进酒店没多久,时钦果然发起烧来。
  小泥人浑身脏兮兮,连带迟砚也蹭了一身泥。他原想先给人简单冲干净送床上去,架不住时钦烧得糊涂,才脱个裤子就黏着他哼哼唧唧地闹,死活不配合,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颠三倒四的胡话。
  迟砚转身去卫生间给浴缸放水,不过两分钟,外头就爆出哭爹喊娘的号啕。他快步出来,见时钦蜷在沙发里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喜庆带“福”字的红内裤松垮地挂着,一双细白的腿在抖,再往下,是只脏得不成样子的脚丫,脚底板通红,上面横着几道被碎石划破的血痕。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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