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温煴闻言轻笑,眼中闪过几分兴致:“公子倒是洒脱,我自当奉陪。只是不知这位小妹妹可会骑马?”
  绒球一听,顿时蹙起眉头,扯住聂伊的衣袖急道:“聂伊!你可别想抛下我!”
  聂伊叉腰一笑,神色飞扬:“你也太小瞧我啦,我带你不是绰绰有余?”
  说罢便去马槽选了匹骏马,正欲翻身而上,却忽然瞥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双臂环抱,斜倚在一棵歪脖子树旁,见聂伊望来,仍静默不语。直到聂伊牵马走近,他依旧未有开口。
  聂伊略带惊讶,问道:“我还以为你随温大人办事去了,事情都忙完了?”
  慕十三这才淡淡应道:“忙了一整天,刚歇下又被温大人派来找你。”
  “什么事?”聂伊挑眉。
  慕十三转身走在前面,语气平淡:“府里来客了,叫我们一同去吃饭。就差你们三个,快些。”
  聂伊撇撇嘴,有些失落:“好吧……我先把马还回去。”
  案台前,身着鸦鹊裘长袍的男子,正提着笔写信,火盆灼烧出火花,沉稳的脚步掩盖噼啪作响,走向男子的面前。
  徐华那年被带到梁王营中,未得半分优待,反被扔进兵营,任人欺凌。鞭挞拳脚是家常便饭,少年蜷缩在泥泞中时,常常想:或许明日就会变成一具无名尸首,到那时,该如何面对远方的阿姐?他曾试图求助,却总似有人暗中作梗,无人愿对他伸出援手。
  一日,军队照常入林狩猎,徐华随一队人马进入附近丛林。他箭术精湛,挽弓搭箭,一箭破空,正中麋鹿心口。猎物应声倒地。徐华一瘸一拐地上前去取,却不料身后一支冷箭挟着风声擦耳而过——原来又是那帮兵痞前来生事,逼他放下猎物,立刻滚开。
  他心知反抗无益,转身默默离开。而这一切,被陈凯尽收眼底。他并未立即插手,只是悄然随徐华走向另一处猎场。徐华察觉有人跟随,却仍不慌不忙,寻得目标后一击毙命。静候片刻,见对方并无夺取之意,他终于转身望向陈凯。
  陈凯欣赏他的箭术,用马鞭指了指地上的猎物:“你这小子技术极好,但为何总是一箭毙命?这样不仅失了狩猎的趣味,肉感也会逊色几分。”
  徐华面无表情答道:“我不喜生命反复挣扎。如此痛快一些,不好么?”
  二人对视片刻。
  徐华烦闷道:“你还不动手?难道要我亲手奉上不成?”
  陈凯坐马上笑道:“我自己有弓有箭,何须你施舍?只是觉得你小子有趣,跟过来瞧瞧。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一同回去?”
  徐华没有应答。他没有马,只得拾起猎物,一瘸一拐地往回走。陈见状,一把将他捞起,共乘一骑而归。
  陈凯身为梁王座下骑督,虽年纪尚轻,却已是颇有分量的小将领,营中无人愿意轻易招惹。当众人见他带着徐华回来,顿时鸦雀无声。直到有人笑着打破沉默,招呼道今夜丰收,快来共饮。
  陈凯将徐华带至一处篝火旁,扬声道:“这位是我今日结识的兄弟,往后大家互相照应,不可再欺侮他。”众人皆举杯畅饮,徐华未料对方竟如此豪迈待己,心中涌起一股酸涩。
  那夜,徐华第一次尝到烈酒的滋味。混着血腥气的辛辣滚过喉咙时,他听见陈凯醉醺醺地凑到耳边:“知道为何我留你?你这双眼……像极了我那死在雪夜的弟弟,苦苦挣扎,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陈凯醉得厉害,徐华搀扶他回席后正要离开,却被他拉住。陈凯低声道今夜别走,明早我送你回去。徐华虽是不解,却也未再挣扎。
  后来才知,那夜徐华所住的营帐竟意外失火,所幸无人伤亡。
  自此,徐华在梁王营中数十载,与陈凯同甘共苦,历经大小战役,屡建战功,终成梁王身边得力的谋臣与将士。
  “不妄,你是在写信给我吗?”来人响亮的声音惊离了屋檐的麻雀。
  徐华停下笔端,抬头轻笑:“你可是误了归期,该不该罚?”
  今夜宴席比昨日更盛,温岳向众人介绍,来者正是陈凯,字永玉。他前几日赴古州面圣,禀报主城事变始末,而后奉旨驻守洛川。
  酒过三巡,聂伊远远望去,只见陈将军英姿飒爽、豪气干云,正与徐大将军推杯换盏,比拼酒量。徐华已微醺,在一旁轻声劝止,而温岳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她觉得有些无趣,回头望见温煴并未饮酒,只是低头默默吃着碗中菜,神情格外沉静。于是聂伊端了一盏酒,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廷霜,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煴抬头见她笑眼盈盈,便点头应下,随她来到院外。
  立春虽过,寒意未消。一出门,温煴便觉出与屋内的温差,但她反倒更喜欢庭院中这份清静。聂伊唤来小厮,低声嘱咐几句。不一会儿,绒球从八角门外蹦跳着跑来,手中抱着一捆纸棍。
  聂伊叉腰笑道:“绒球快些,火折子和笔可带了?”
  绒球喘着大气应道:“都带啦!咱们快开始放吧!”
  聂伊拉着温煴蹲下,开始摆弄起来。“这些都是陈将军从古州带回来的新奇玩意儿。这个叫孔明灯,可以飞天的。”
  温煴轻抚薄纸:“孔明灯?倒是有所耳闻。”
  聂伊笑吟吟地将笔递给她:“咱们在上头题写祝福,让心愿随灯飞天好不好?”说罢转身跑回宴席,对着正挨着徐大将军耍酒疯的慕十三吹了声口哨。
  慕十三怔怔望了她片刻,这才起身晃悠悠走来:“怎么了?”
  聂伊拽着他的衣袖边走边说:“别光喝酒呀,快来陪我们玩。”
  来到院中,她指着孔明灯第四面道:“这是孔明灯,你写上心愿,待会儿我们一齐放飞。”
  慕十三被凉风一吹,酒意稍醒。他今日心中不痛快,故意买醉,此时提笔写下几句,便将笔递还聂伊。
  聂伊素手执笔,在灯面上写下“愿洛川平平安安”七字。
  墨迹未干,四人各执灯角,将这盏明灯送入夜空。那灯越升越高,渐渐化作天幕中最亮的一颗星子,宛若人间夙愿凝成的明珠,想必九霄之上的天神也能望见这份赤诚。
  正当他们仰首凝望时,忽闻“砰”然声响,夜空中骤然绽开万千华彩。一束束花火争相迸溅,金色流光如天河倾泻,映照在护城河上,与随波荡漾的莲花灯交相辉映,照亮了每一双盛满希冀的眼眸。
  初春一场大雨,浇落了满院盛放的山茶,花瓣零落,残红满地。几名身着轻铠的将士步履急促,手执卷轴直抵太守府前,命门卫速速通报。
  徐华方才整理完各地来信,其中几封被他仔细收在木匣中。待收拾停当,他踏入书房,取出洛川布防图与几本杂病医护典籍,匆匆赶往太守府。
  才踏入厅堂,便见徐大将军闲坐一侧,以手托腮,望着温太守来回踱步。
  “想来二位都已听闻良都、秦河一带突发疫病之事。此次疫症蔓延极快,不知二位可有了应对之策?”
  “温大人已急报朝廷,只不知此次能否拨下足够的医药救灾。”
  温岳见徐华进来,连忙请他入座。
  “已向各地征召良医,今日特派永玉前去管制病患了。”
  徐华取出匣中书信文书,沉声道:“秦河来信称,此次病症似伤寒而非伤寒,患者多腹痛发热,且伴有红疹剧痒。虽已命医师开药诊治,却未见好转之象。”
  “附近州县皆出现相似病症,病原尚未查明。这些是近日各地急递而来的书信。”
  温岳望向门外淅沥不绝的雨幕,这场雨已连绵半月未歇,不知新种的庄稼,能否撑到秋收之时。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名打更人走在清朗朗的街道,敲着更锣,清风撩过他扣着的面纱,他赶忙捂紧以防掉下。医馆内外人满为患,药房更是一药难求,此疫被诊为麻癞病,初染者皮肤起红点,不多日便手脚无力,浑身痛痒,轻者高烧不醒,重则浑身溃烂而死。
  聂伊得了徐华准许,正准备外出巡视时,被绒球一把抱住。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嚷嚷:“聂伊,我也想去城里看看,就一次,我保证不捣乱。”
  “不行,小孩最容易感染了。”聂伊扯开绒球的手,仔细系好她的面罩,“病毒看不见摸不着,我没法保证你的安全。若是无聊,就去帮你温姐姐,她最近为疫病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说罢便背好包裹,与慕十三在府外会合。
  聂伊忧心忡忡:“这病毒传染太快了,近日听闻其他郡也有病例。我记得古州来的名医圣手中有一位张医师,对瘟疫颇有研究,不知现在何处?”
  慕十三懒洋洋道:“没来,还没出古州城门,就被召回去给哪个权贵治病了。救济粮也没消息。”
  聂伊叹了口气。系统最近如同死了一般不再派发新任务,没有奖品,她无法再使用金手指。只能依靠现代知识做好隔离,但对药品却无能为力。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