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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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将军会护你们周全。”温岳开口道,朝身后示意,一身轻甲的慕十三领着数名精卫策马而来,沉默地并入队伍后方。“此次巡视各地见闻记得上报与我。”
  “是!”众人做礼道。
  温煴望向城楼,依稀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垛口后一闪而逝。“绒球此次倒没闹着跟来。”
  慕十三接口,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上次她在我那闭门思过好几日,说必须等自己厉害了、能保护聂伊了才出关。”
  聂伊点头,叹了口气:“自从洛川县一劫后,她每天起早贪黑地练武,我劝不动一点。”
  温煴笑笑:“她是真的很在意你。”
  聂伊道:“她太固执了,想得太多。”就跟团绒球一样,摸着软乎乎的,实则内心硬气得很。
  “走吧。”
  “走吧。”聂伊最后望了一眼城楼,转身登车。
  几日后,一行人来到第一座城池——良都,位于秦河交界处。事先告知了县令,还在准备现场时便常有人过来凑热闹,送上果蔬。
  “听说巫师发的符纸可灵验了!我远房亲戚的老娘病重多年,她儿子把那符纸往床头一贴,嘿!当天老妈子就多吃了好几碗饭!”
  “对对对!我知道,我堂妹的孩子也是病弱,现在好多了,明天也要来,说要拜谢神女呢!”
  “这般灵验?那我不拜天道教了,我家好几口人越拜越倒霉,我昨日又赌输了十几珠钱,肯定是邪教!”
  周围人讪笑道:“她又不是财神,你这纯属手黑,没发财的命!还怪起天道教了!”
  那男子怒道:“噫!老子拜谁关你鸟事!你它娘的才发不了财,老子家里上千亩地!”
  被怼的男子依旧笑笑:“呵,瞧你穿的穷酸样,也敢横成这样,真是世道变了。”
  “我让你瞧瞧现在是什么世道!”说罢,被羞辱的男子挥拳便砸向那笑盈盈的男子。
  “停手!那边的,干什么呢!”一队士兵早注意到这边聚集人群,此时见发生争端,上前用剑柄分开众人。“尽是吃饱了没事干啊!快走开!此地不宜喧哗!”
  几场祭祀下来,倒没出大问题。但聂伊没想到会在此地耽搁近两个月才回去——除了祈福,还要解决各地区常年困扰的疑难杂症,如邪祟作乱、祈雨做寿、当地恶霸,甚至还有请她去捉妖的!
  温煴与慕十三也忙得不可开交,如同上山下乡一般。直到温煴收到兄长来信催他们回去,大家才觉任务完成。
  在帮扶完最后一个村庄的农务后,聂伊靠在树边不动。她是来干嘛的?怎么这些人把她当万事通,什么都找她!县令呢!等她回去定要向上司狠狠吐槽!
  不过在稻香村的最后一夜还是令人难忘。村长让人备了大锅饭,村民们拿出家中的米粮甚至过年才舍得吃的腊肉。看着村民们朴素热情的招待,聂伊等人不再抱怨。慕十三用余下的钱命士兵去买酒买菜,说今夜要痛痛快快热闹一番。
  荒土上众人围着篝火吃喝玩乐,聂伊教女子跳祈神舞,几名小童在一旁摇着蛙鼓助兴。直至二更,才有村民不舍离去,迎着天边飘落的新雪返家。
  “今年的第一场雪哎。”聂伊伸手去接,雪花还未成型便化作了水。
  “今夜会降温,要注意保暖啊。”温煴扶着醉酒的聂伊。
  慕十三走在一旁,双手枕于脑后道:“我不需要被子,等会把我那床送给你们。”
  “不,我跟温姐姐睡,不冷。”夜间小路上,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温煴与慕十三皆震惊地看向聂伊。
  “喂!你你你,你真醉了啊?”慕十三气急败坏。虽然她们本就同睡一屋——村子房屋少,还有些士兵睡在外头——但听聂伊撒娇似的对温煴说话,总觉得奇奇怪怪。
  温煴嗤笑出声,温柔道:“不冷,谢慕将军好意。”
  聂伊有意无意地蹭着温煴的后颈。这一幕慕十三更是看不得——虽是两位美人相依,但其中有聂伊他就会不高兴。他喜欢聂伊,即便有人看得出来、去怂恿他,他却从不表白,觉得那是骚扰。若是两情相悦,无需说出口便也知晓心意的。但他今日也喝醉了,此刻竟很想脱口询问聂伊此事,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在这时,聂伊忽然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直射向他。
  慕十三一僵:“…干嘛?”
  “你酒里是不是掺水了?”聂伊眯起眼,“怎么就你没醉!”
  慕十三:“……”
  温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也带了几分醉意,笑声在雪夜里格外清脆。
  夜间,聂伊在榻上翻来覆去,衾被窸窣作响。温煴探手摸了摸她的额际与脸颊,微热,但并非病态。
  “我睡不着。”
  “有什么心事么?”
  “姐姐给我讲个故事吧,我难受得睡不着。”说罢,聂伊把头埋进被窝。
  温煴莞尔,这还是数月同行以来,头一次见聂伊露出这般近乎撒娇的模样。她带着几分宠溺应道:“好。给你讲个少君的睡前故事如何?”
  聂伊在被窝里点点头,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从前,有一只狐狸,异想天开披上狼皮,混入了狼群。起初觉得有趣,亦能饱食——狼群是山林霸主,虎豹亦要退避。狐狸自以为聪明,定能脱颖而出,让群狼俯首。”
  “一日,狼群图谋攻占猴王领地。猴子善攀援,狼群无计。披着狼皮的狐狸便站出来说:‘我有一计,可伐尽两领地间树木,将木材堆至猴王领地,趁其不备,纵火焚之。’”
  “狼王称善,遣狼执行。不料行动当日,猴群反突袭狼群。狼众分散伐木,不及回援,狼王战死。新狼王收拾残局,断定必有内奸泄密。他寻不出真凶,便日日在狼群中演说,咬定那奸细定是‘披着狼皮的猴子’,日日分析该如何撕了那叛徒的皮。”
  “说者或无意,听者有心。那狐狸吓得紧紧裹住狼皮,他想逃,却已是新狼王麾下重将,只得终日提心吊胆,苟活于狼群之中。”
  聂伊迷迷糊糊地嘟囔:“披着羊皮的狼……”
  “是披着狼皮的狐狸,”温煴轻声纠正,“自作聪明。”她听着身旁呼吸渐沉,许久才阖眼睡去。
  五更时,聂伊在干渴与心悸中惊醒。头痛欲裂,她摸索着起身想找水喝,却发现茶几旁卧着一只千纸鹤——在这里应叫“千机鹤”。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温煴,悄声拿起纸鹤,披衣走到门外。就着昏黄油灯,她展开纸鹤。信上是陌生而俊逸的字迹:
  廷霜卿卿如晤:
  久未得芳札,可是犹恼洛川之火?此事乃县丞擅作主张,愚兄闻之亦怒,已鞭其三十,黜其职。卿素知我心,岂忍伤及无辜?
  今有西域商贾献宝,得珊瑚树一座、华光琉璃镜,并孔雀金线罗十匹。悉已装匣,遣仆飞马送卿妆阁。若肯簪此罗帛于铜台,当令洛水粉黛无颜色矣。
  昨梦卿执麈尾笑斥吾奢靡,醒时犹见案头卿所赠竹雕笔山——盼复,片语亦可解相思。
  洛川温氏怀安顿首
  “……果然,有猫腻。”聂伊盯着那落款,指节渐渐攥紧,怒火无声燃起。她强忍着撕碎的冲动,依原痕细细折好,悄无声息地将纸鹤放回案头。
  “系统,”她在心中默问,“温廷霜亲密值多少了?”
  【恭喜宿主,已达45%,还差一步!】
  还差一步。她躺回榻上,身侧的温煴呼吸均匀。直到天色微明,她才朦胧睡去。
  梦境却不肯放过她。乌云压顶,桃花瓣裹着血雨纷飞,哭嚎与诅咒刺破耳膜。焦黑的土地,赤红的湖泊,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扑来——
  “是你!!!你毁了这里!!”
  “是你!你害了朴子哥哥!把他还回来!”
  “伊儿,别过去!”
  “聂伊?聂伊?”
  “伊儿,别过去。”
  “聂伊?”
  “聂伊?”
  温煴被一阵阵哭泣声惊醒,转头发现聂伊被梦魇住,泪水不断从脸颊流下。温煴轻轻推了推,将她唤醒。
  聂伊睁开眼,恍惚不知身在何处,见床边是温煴,还吓了一跳。
  “别哭,梦里都是假的,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罢温煴起身去桌边,瞥眼却瞧见了千机鹤。她倒了杯水给聂伊,背对着她拆开了千机鹤。
  看完内容,温煴显得异常平静,随手将信烧了,似乎信的内容无关紧要,也不该存在。
  “我去打点水,梳洗完我们早点出发,或许能赶上腊日。”
  躺在床上的聂伊点点头,见温煴走出屋,才吐出一口气——而桃花村的惨状,犹在眼前。
  第16章 温决府
  腊日当夜,众人皆归家与亲人团聚,祭灶神、扫尘除旧。温府设下盛宴,聂伊却拉着温煴溜往苍平街观灯,独留慕十三在宴上向温太守禀告此行经历。
  苍平街灯火如昼,映亮温煴裘衣上未散的椒酒辛香。聂伊攥住她手腕疾行,绛纱裙裾扫过路边卖侲子的老摊,柳条筐中十二兽面具排列俨然,虎额“王”字竟缺一笔,似被粗心匠人无意削了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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