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只有我一个土著吗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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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岁桉在一旁乐得直拍手,火上浇油:“对喽!就这样!你们穿书局捅了这么大篓子,害人家师兄师姐受苦两百年,现在受害者家属讨点公道怎么了?就该这样!”
  师流萤攥着那撮胡子,感受着指尖柔韧又脆弱的触感,心中那点因“绑架老头”而产生的不自然,迅速被“为了师兄师姐”的坚定信念压了下去。
  她抬眼看着局长,眼神从最初的愤怒茫然,变得沉静锐利。
  “做个交易吧。”
  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知道的,除了我,没有人有能力恢复修仙界的秩序,斩除那个‘九十七号’。”
  “除了我,没有人能做到你们穿书局努力两百年都没做到的事。”
  陈岁桉在一旁叉腰帮腔,小嘴叭叭的:“听见没?态度!拿出你们对待客户,哦不,对待救世主的态度来!”
  “这要是在我们大梁,办事这么不利还害人,早被楚霁川拉出去砍头八百回了!”
  局长被剑鞘点着脖子,胡子被攥在人家手里,听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的控诉与威胁,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沉到了底又带着释然的叹息。
  “是的……”
  他承认,声音苍老:“穿书局努力了近百年,耗费无数资源,也只找到了两个心性足够坚定、灵魂足够纯粹的人。”
  “上一个……已经失败了。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
  他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将她看作需要引导的后辈,而是真正平视,如同看待一个可以对等谈判的、决定世界命运的关键存在。
  “说吧,” 局长问,语气是谈判桌上才有的正式与慎重,“你想交换什么?”
  “我帮你恢复修仙界秩序,清除九十七号系统。”
  师流萤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给他们通行证。所有我师兄师姐的通行证。让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去留,可以……永远留下。”
  “不行。” 局长却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太多不属于本世界的灵魂甚至频繁穿梭,同样会导致世界壁垒负荷过重,引发新的混乱与崩溃。”
  “如果这样,维持平衡便失去了意义,我也没必要与你进行这场交易。”
  他看着师流萤微微睁大的眼睛,放缓了语气,却更显残酷:“我只能给你一个穿梭名额。”
  “也就是说,在所有任务结束、系统回收后,只能有一个人,在回归原本世界后,可以选择凭借这个锚点,重返修仙界,长期陪伴你。”
  他顿了顿,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
  “你打算,把这个唯一的机会,给谁?”
  -
  夜色如水,浸润着万象宗静谧的山峦。
  师流萤的小院子里,那间简陋却干净的茅草屋屋顶上,并排坐着两个人影。
  师流萤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侧着脸,看身旁的君临天。
  月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线条,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唇,还有那双总是盛着温和与沉稳的眼睛。
  此刻他微微仰头看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细密的、若有若无的隐痛,像有根极小的针在心尖上轻轻扎了一下。
  “师兄,”她轻声开口,打破了夜的宁静,“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君临天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月光下,她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点点星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完全明了的期待。
  他眼神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当然。”他回答,声音温和依旧,听不出异样。
  可师流萤没有错过那瞬间的迟疑。很短暂,几乎眨眼即逝,但确确实实存在。
  她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想扯出一个“那就好”的笑容,心口那点隐痛却骤然加重,闷闷地扩散开来。
  师兄骗人。她在心里偷偷地说。
  君临天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沉在夜色里的山影,语气自然地转开:“在‘剑心映道’里,找到对付敖毫的办法了吗?”
  师流萤点点头,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难受,打起精神:“嗯。明天,我就去把沈寒舟救回来。”
  “这次……”君临天顿了顿,转回目光看着她,眼底带着清晰的歉意,还有一丝更深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师兄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去了。”
  “为什么?”师流萤一怔,下意识追问,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君临天看着她,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得那份疲惫更加清晰。
  “我身上的系统……或许已被敖毫找到可利用的漏洞。这最后一战,关键在你。我不能冒任何可能被他干扰、甚至反过来拖累你的风险。”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定:“所以,你得独自面对了。”
  师流萤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怕拖累”,想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可看着师兄眼中那份沉静的、为她考量至极的决绝,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间弥漫开来。酸涩,失落,还有一点空落落的茫然。
  她好像已经成长到很厉害、足以独当一面的程度了。
  可听到师兄说不能陪她去最重要的战场时,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瞬间难受。
  原来不知不觉间,师兄于她而言,早已不仅仅是教导剑术的师兄,而是融入了生命,成为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君临天似乎没察觉到她心底的波澜,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脚下茅草屋简陋的屋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怀念的笑。
  “就是在这个屋顶,”他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我第二次见你的时候……睡了这两百多年来,第一个好觉。”
  师流萤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第二次见我?”她想了想,“是师兄教我剑法的那一天吗?”
  “嗯。”君临天点头,目光悠远,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那个傍晚,“那时我本想来看看,能把我的剑法学出七分像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顿了顿,笑意加深了些:“结果没想到,刚靠近你,身体却在意识出现之前做出反应,我就这样躺在你的屋顶睡着了。”
  师流萤小声道:“也是从那天起,我就知道师兄是个很好的人。”
  君临天闻言,低低笑出声来,带着点自嘲,又有些庆幸:“那真要庆幸,我是个教你剑术的师兄了。若当日,在你之前教你剑法的是别人……”
  他用一种玩笑般的、轻松的语气说:“那师兄在你心里的地位,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这本是句调节气氛的玩笑话。
  可师流莺却听得格外认真。
  她转过头,直直地望进君临天的眼睛,月光映亮她眸中毫无杂质的澄澈与笃定:
  “不会的。”
  她说,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师兄在我心里,就是最重要的人。”
  “不会再有人,在自己受了伤的时候,还要坚持教我剑术。”
  受伤?君临天微微一怔。
  他受过的伤太多,大大小小,很多都已模糊在漫长的记忆里。
  “师兄的手受伤了,”师流莺提示道,伸手虚虚比划了一下,“右手虎口这里,很深的一道口子。我……我还把灯笼花亮晶晶的花蕊敷上去了。”
  君临天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
  经年练剑的薄茧覆盖着,早已看不出旧伤痕迹。
  他又抬眼,望向院角那片在夜色里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灯笼花丛。
  如果说受伤,他真的想不起具体是哪一次。但若说灯笼花……
  那些被忙碌、任务、系统提示和漫长孤独所掩盖的细微记忆,如同被月光唤醒的潮水,悄然涌上心头。
  小姑娘笨拙却认真的眼神,带着青草和花汁气味的手指,还有那被她小心翼翼敷上来、带着奇异清凉触感的花蕊……
  “其实,”君临天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柔和,像晚风拂过竹叶,“我教你剑术的时候,你也教了我东西。”
  “我?”师流萤疑惑。
  “嗯。”君临天点点头,目光落在那片发光的灯笼花上,“你教我,灯笼花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凉凉的,会舒服一点。”
  “这哪里算是教你东西……”
  君临天顿了顿,视线转回师流萤脸上,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眼眸,此刻像是卸下了所有属于“大师兄”的沉稳外壳,露出底下些许真实的、带着淡淡寂寥的底色。
  “我在修仙界忙忙碌碌两百年,完成任务,应对系统……也从未注意过这样微末的、无关修为与生死的小事。”
  他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师流萤脸上,像是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只有你,会发现这些。”
  “只有你,会‘教’我这些。”
  “只有你,会在意我手上一道或许明天就能自愈的伤口。”
  “也只有你……会希望我能睡一个好觉。”
  温和持重的大师兄,从未说过这样直白、甚至近乎剖白的话语。
  师流萤只觉得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撞击着胸腔。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膝头的裙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脸颊发烫,视线飘忽,不敢再与师兄那双仿佛能看进她心底的眼睛对视。
  “其、其他人也会关心的……”她声音有点发干,试图反驳,却没什么底气。
  君临天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着她,声音低而清晰:
  “没有其他人。”
  他说。
  “是因为你的存在。只有你的存在,让我感觉到,我在这修仙界,不是一个被任务驱使、被系统监控的过客,而是一个真实活着、有血有肉、会受伤、也会被人惦记着有没有好好睡觉的……人。”
  师流萤猛地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瞳里。
  在那片惯常的温和之下,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深埋的、旷日持久的孤寂。
  如同独自走过漫长雪原的旅人,终于在某个角落,发现了一盏为他亮着的、小小的灯。
  “师兄……”她喃喃道,心头那股酸涩的隐痛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热流冲散。
  不仅是她需要师兄的陪伴,师兄也和她需要他一样,需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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