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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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轻又重,直入心头。
  钱管事呼吸一紧,只觉得午后的日光是那样刺眼,刺得他浑身都在微微发烫。
  厨房。
  李承乾与神思尚且恍惚的钱管事一并迈入。
  顾十二立在门口等候,他不会下厨,早早便被遂安夫人“赶”了出去。
  如今见着人来当即屁颠颠迎上,自觉从侍卫手中接过麻袋跟上。
  就见李承乾爬上脚蹬站在灶前,在遂安夫人紧张地看护下抓起大把茶叶就往锅内均匀地撒去。
  首次尝试他不敢一下子放太多。
  他盯着锅内,脑中隐约的印象叫他伸出双手插入茶叶不断翻炒,小心翼翼避开滚烫裸露的部分,不过一刻钟他的手便察觉到了酸软。
  李承乾深吸口气,加重了下手的力度。
  茶叶便在这翻炒中颜色加深,热气股股朝他涌来,间或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茶香……
  等等,这是茶香吗?
  李承乾轻啧,紧急叫人停了灶火,还未等热度彻底消下便着急忙慌凑近铁锅嗅着,被热气烫到都只是龇牙咧嘴不肯挪窝。
  鼻翼耸动间确有丝丝属于茶的香味,但这香味却不幸地掩藏在了浓烈的铁腥和油腥味之下。
  为什么?
  可就在李承乾不解之际,他的身侧
  三人一个比一个震惊,仿佛没有闻到那令人不适的铁腥和油腥般。
  钱管事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这香气居然真的跟往前的大不一样!虽然极淡却又显得雅致。”
  “很特别的味道,我吃不准大家会不会喜欢,可没想到这种另一条路。”
  李承乾:?
  “不是,
  话未说完,遂安夫人蹙眉,指尖虚空摩挲着铁锅边缘:“铁气和油味吗?自然是有的。”
  “这铁气是铁锅自带的,小殿下不知晓,。”
  “新制的铁锅做菜往往会有一股味道,这个只需将铁锅多放些时日散味即可。”
  “至于油腥味……”
  顾十二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接口:“这不是小殿下前几日嚷嚷要喝鸡汤补身体吗?”
  李承乾:……
  李承乾倏然一本正经转移话题:“所以钱管事看明白了我方才的做法吗?”
  钱管事忍笑:“嗯。”
  李承乾抬抬下巴,自然而然转身朝厨房外走去,只给几人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那这铁锅就留给钱管事了。按照奶娘的说法先去去味,至于制茶的具体时间火候却是不清楚,钱管事需一一尝试。”
  “所以我需要仰赖钱管事。”
  “而做出的效果不论好坏,我都希望钱管事将这些数据整理成册送入宫中。”
  “若真的闯出了一条新路,你就是那先行者。”
  “你想要这个名号以及这个名号背后代表的钱财吗?”
  钱管事咽咽口水,心脏随着这充满野心欲望的话语越跳越快。
  他嗓音喑哑:“是,那第一批数据便在十五日后由我亲自送到殿下手中。”
  李承乾伸伸懒腰,扔给钱管事进宫的凭证。
  ***
  十五日后,玄武门。
  李世民早已褪去锦衣玉袍,身上只着粗布麻衣,可这半点也不能遮掩男人的风采。
  男人眼眸清亮,脊背笔直,上身下身为方便下地皆是短打,举手投足间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显露无疑。
  一眼瞧去只觉此人身上有股难掩的勃勃生气,偏生他还笑意盈盈,衬得眉眼愈发鲜亮明艳,似是出鞘利刃,英气迫人。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这道理在李世民身上却像是反过来了一般。
  本应该是严肃的太子送别帝王出宫的场面,可李承乾左手牵着李泰右手牵着李丽质,兼之这俩小娃娃泪眼汪汪,瞬间冲垮这严肃的气氛。
  李承乾只好不断挤眉弄眼安抚小家伙,李世民本还被莫名其妙带出的感慨一下便散去。
  李世民面对李承乾总是忍不住自己手痒的心思,不再忍耐就这么当着众臣的面狠狠一捏他的面颊。
  通红的印子当即浮现,在场当即有人憋不住笑意,于是成功换来了太子殿下一个不爽的后脑勺。
  李世民乐不可支,一手抚在李承乾的发髻上细细摩挲:“好好守着皇宫守着你们阿娘,等我归来。”
  李承乾心中一动,似乎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
  肯定又是属于他那残缺的记忆。
  李承乾叹气,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嫉妒前世的自己。
  至少前世的他拥有他从不曾拥有过的充满爱意的童年,而这些记忆却终究不是属于他的。
  李承乾胡思乱想,等他抬眸朝前望去时,李世民已然翻身上马领着众臣渐行渐远。
  李承乾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日李世民所骑的是那日顾重林假借他手献呈的西域宝马。
  宝马的每一个毛发依旧透着桀骜,昂首嘶鸣间蹄下尘土飞扬。
  李世民勒紧缰绳,唇角一扬,笑容肆意融入晨曦的碎光,粲然生辉。
  他纵声大笑悠悠慢行,抬起一只手朝后挥动,转瞬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好似前世他们离别的每一个瞬间,仿佛他们父子从未有过离心离德。
  不是仿佛……李承乾喉间滚出两声低低闷笑。
  是肯定。
  他与他肯定不会走上前世的结局。
  他想起了那一句嘱咐,轻声回道:“我会的。”
  ……
  “我会的!”
  长安东郊。
  面对长孙无忌怀疑的眼神,萧瑀紧绷面皮下,手下用力瞬息涨红了脖颈。
  他下意识环视围着一圈的百姓,幸好距离不算近且大家都在认真地盯着曲辕犁,所以百姓没看见他此刻的窘迫。
  李世民用手虚虚点点嘲笑得最显眼的长孙无忌,眸中故作严肃:“明明是做得不错,姿势标准,看来我的嘱咐萧公是有认真在听的。”
  落在后头的房杜二人对视一眼,杜如晦连连轻啧低声:“你觉得这是主上的真心话?”
  房玄龄面无表情:“……”
  听了一嘴的长孙无忌毫不留情将唇角咧到耳根:“如果陛下的肩膀能憋住不抖的话。”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偷笑吗?
  同样看出了这点的尉迟敬德无语* 望天,一旁的秦叔宝迟疑:“陛下,呃,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性子。”
  李靖直愣愣插嘴:“要我说文官虽比不得武将,可手无缚鸡之力到萧瑀这般程度的也是少见。”
  “陛下特意嘱咐萧瑀在自己府上练习,如今还是只能推着走上半个来回便累了,唉。”
  这声唉太过真情实意,一下子噎住了在场绝大多数同僚,大家默默小退半步。
  眼见萧瑀咬牙切齿,李世民摸摸鼻子轻斥一声:“正事要紧。”
  “玄龄克明,你们二人去前头选几个自愿来近前观摩曲辕犁运用的百姓。”
  “敬德叔宝,一天天的力气使不完,今日你俩需得多犁两个来回的地,不犁完不许回去。”
  “药师兄,你这说话的功夫还是需要用到正途上。这样,你去跟着前头的司农卿一起去给百姓讲解曲辕犁的好处和同直犁不一样的用法。”
  “至于辅机……算了,你先过来给我搭把手吧。”
  几人垮下唇角,自是一个个领命而去,哄得萧瑀得意得同李靖对视。
  瞧瞧,谁人不知李靖不善言辞,陛下这是帮他出气呢。
  李靖:……
  李靖扭头就走,跟座小山似的立在司农卿身旁,司农卿讪笑着抬袖擦擦额角渗出的冷汗。
  倒是落得一身轻松活计的长孙无忌替李世民扶正他身前的曲辕犁,还不忘冲萧瑀示威。
  陛下心中最看重的明明是他好不好!
  李世民:……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啊!
  李世民不再搭理他们的争锋相对,索性一把握住曲辕犁,大大方方动作起来,还不忘对一些好奇的人应声。
  “陛下,我阿姐远嫁,不在长安,消息传过去还要好久,他们可以快点用上吗?”
  “自是能的。”
  “曲辕犁具体的制法我已经叫人整理成册,用的皆是大家寻常讲话时最粗浅的句子,还附带标点图画,保管叫各地州县的小吏都能明明白白教给工匠。”
  “哎,看主上用着轻松,犁地犁得又干净又快,这么好用是不是很贵啊?”
  “你也可以去登记名姓,是右面的小吏。”
  “我这已经有了从直犁上修改的法子,届时各坊、市主会派专人指导像你这样觉着贵的,价钱便宜大半,就是效果差一些。”
  此话一出,众人的兴奋被推向一个新高峰。
  眼见天子如此亲民,好脾性地有应必答,终是有位老汉大胆地吼了一声:“秦王……不是,陛下!
  “俺能上手试试吗?”
  李世民停下动作,抹去额角的汗水,一只手斜斜轻搭在曲辕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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