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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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时,女皇亲来相送,她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与苏寒手里的机括一样的另一枚玉石印章。左右相合,便是一对。
  女皇本想将机括还给苏寒,但见她白马长枪威然立于城下,却显出悲孤的萧瑟时,又改变了主意。离渊那枚机括是左边的,五公主那枚是右边的,她将两枚机括再次交换,苏寒拿到手里的成了右边的,女皇这枚则为左边。
  “承诺已兑,情谊长存,此物是为见证,自此就当我们之间的纪念。”
  苏寒知道,她说的我们之间,不止是自己和她,是她们四人之间,这是她们之间一个共同的秘密。
  “情谊长存。”
  苏寒上马率军离开东虞盛都,女皇于城上远眺相送,直至苏寒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拿出那枚机括,应当是常年把摸的缘故,玉石边角已然圆润。在掌心转动几番,女皇向来威慑人心的双目染上柔和的怅然。
  “我们这一生,该是值得的。”
  第49章 轮回
  苏寒没有再回到边关。
  她在河西关驻守二十五年,劳苦功高,新皇准许她荣归休养,镇国军的兵权交予世子苏仁,苏仁接替苏寒继续于河西关镇守。苏寒没有表现出贪恋权势不肯回京,甚至以年迈病弱为由准其将侄女苏渝一同带回京。苏渝本为骁骑将军,苏寒荣休请旨,为女奉功,皇帝感念老国公一生功勋辛劳,特命苏渝协领京畿大营并着升骠骑将军。
  苏寒和苏渝回到京都,皇帝的心也就安了。苏仁人如其名,宽和仁善的性子没有苏寒那般雷厉决断,且他年轻资历尚浅,威望就更不用说。而今他一奶同胞的亲妹又回到京都城述职,皇帝很是放心。
  苏寒于祠堂敬祖,苏家在她手里算是不负家族荣光,她几十年未曾懈怠,如今将镇国公府交给苏仁苏渝,这兄妹二人一起,能让苏家再兴三代。至于后世,就交予后人吧。
  天顺八年,苏寒病逝于镇国公府,享年五十六岁。世子苏仁回京奔丧,继承镇国公爵,在主持下葬时,苏渝拿出老国公手信。那是苏寒的绝笔信,信中交待丧仪从简,其棺椁须葬于青云山。至于苏家祖坟那早早准备好的陵寝,只将她的国公朝服与佩剑下葬即可。
  苏仁苏渝抗住苏家族老的反对,上呈皇帝,随即扶灵亲送,将苏寒的棺椁抬上了青云山,他们还记得幼时苏寒带他们来此祭奠过。
  草庐依旧在,收拾的清爽干净,聂芸娘从里面出来,看着浩荡的送葬队伍以及为首的两名丧服男女,只问了句:“可是苏寒将军的灵柩?”
  “是,老人家,请问离渊先长的墓可是于此?”
  “在这里。”聂芸娘一头白发,但看着精神矍铄很有隐士高人之风。她引着苏家兄妹来到离渊墓旁,那里竟然已经起好了一个新的墓穴。
  苏家兄妹对视一眼,朝着聂芸娘躬身行礼,随即将苏寒葬在了离渊的墓旁。
  兄妹二人需为苏寒守孝,他们命人在聂芸娘的草庐旁又盖了间屋子,随后苏仁回到京都,如今他已是镇国公,要守着镇国公府为苏家祖坟中的苏寒守孝。苏渝则丁忧告假,留在了青云山。
  待到一切事宜落定,苏渝同两名丫鬟住在青云山上,她每日清晨去往苏寒墓前,为苏寒离渊上香,偶尔说几句话,直到苏寒百日这天。
  这天苏渝晨起用过饭,开始准备今日祭祀之物。今天是苏寒的百日,她同丫鬟在聂娘娘的帮助下准备了好久,要好生为苏寒祭奠一番。等到她去往墓前时,发现苏寒墓前的香炉已经立上了香。
  苏渝四下张望并无人影,她又查遍四周,顺着留下的足印一路找过去,见着两名相携下山的女人背影。苏渝怕是先人旧交来悼,自己未曾照顾好,赶忙上前拦住行礼。
  两人皆为束发骑装的江湖侠客打扮,背后看不出年纪,待转到身前,苏渝才看清两人皆都五十左右。她赶紧行了一礼,“请问二位长辈,可是姑母的旧友?”
  被拦住去路的两人对视一眼,“多年前苏将军救过我们二人的性命,今闻她过世的消息,便想着来上柱香悼念一下。”
  来上坟祭祀的亲朋都去了苏家祖坟,能知晓青云山并找到苏寒墓址的定然不是普通旧友这般简单。苏渝见说话的这位长者眼圈还红着,不敢怠慢,行礼再拜,“既是姑母旧友,来此祭奠晚辈实为感激,还请到屋内喝盏茶水用些饭食吧。”
  “不必了,天色将黑,我们也要归家了。”另一位长者婉言拒绝,苏渝还待再让,先前说话的那位盯着她忽然开口:“听闻苏将军有一对养子女,养子骁勇善战,仁义宽和,养女聪慧敏锐,智计才决。”
  苏渝一愣,“前辈谬赞,晚辈实不敢当。”
  那长者笑了笑,有些欣慰,又有些怅然,她声音带上些哽咽,“苏寒将军这一生对得起苏家对得起百姓……以后苏家,就靠你们兄妹了。”
  她们没有再多说,同苏渝作别离开。苏渝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方才对她说话稍多的那位长者有些眼熟,她耳力尤佳,听到二人走过一段路时,稍稍年轻一些的那位唤对方,鸢五。
  苏渝看着并肩离开的二人,鸢五?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苏寒像是做了一场梦,往事历历,时光轮转,接着世界一点点昏暗。等她再有意识,是面前陡然亮起的白光,白光明亮却不刺眼,有人来带她离开,苏寒跟着那两人走,默然看着披白挂丧的镇国公府,她挑了一辈子的重担,如今终于好好的交到下一任身上,苏寒有一瞬间的解脱之感,紧接着周遭光影浮动,再次看清周围景物时,她已经踏上了去往地府的路。
  她是一代名将西翼的镇国公,来带她的阴差看起来品级不低。地府并不像想象中一般阴森可怖,看着竟有些像西翼的皇宫。至于为何不像东虞的,大抵是这里的色调偏暗,间或白红,没有东虞那般到处金灿。
  判官司将苏寒一生罗列归判,随后阴司使将其带入往生殿。
  阎君着玄袍平天冠,威坐往生殿上,睥睨众生。
  “你就是苏寒。”
  苏寒拱手参拜:“拜见阎君。”
  阎君手一挥,苏寒生平及判官司的判词赫然出现在虚空之上,阎君一捋长须,声音犹如远古洪钟,“护国爱民仁义有功,虽杀戮过重,但情有可原。既如此来世准你再投公卿,安享富贵。只你前世起兵屠府有不属其人因果之杀戮,故而来世虽有富贵但寿元不长。”
  阎君言罢,阴司使上前准备将苏寒带走,苏寒却再次行礼,“阎君,在下有一桩心愿可请阎君成全。”
  “你今生有积福德,若心愿合理,可以福德相抵。”
  “多谢阎君。在下有一故人,名唤离渊,三十年前过世,不知她投胎到何处,在下愿以福报机缘换一次来世再遇。”
  “离渊?”阎君唇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随即正色,“离渊前世为修行人,但道心不稳,为私念之欲造了无端杀戮之孽。虽后有悔改,但功不抵过,修行之人尤为更甚。”
  苏寒听闻此言,心下一紧,难道离渊还没投胎?
  “阎君,离渊不是坏人,年少无知犯下错误,她已经用其一生悔改,到死都在赎罪。”
  阎君摆手打断苏寒的话,“是非功过,生死轮回,衡量取用自有天定,离渊本是可再入轮回,但其虽有修行但执念不破,如今的路是她自己选的。”
  苏寒不明白阎君的话,“可否请阎君明示,离渊她到底如何了?”
  阎君一直观察苏寒,见她急迫心忧不复来时从容,想了想,决定将实情告诉苏寒,至于苏寒如何选择……
  “离渊为修行之人,然执念不破,再入轮回本应入门清修,但她愿以机缘福由入地狱刑罚,求一个与你再续前缘的机会。”
  苏寒如遭重击,所以离渊不仅未入轮回,甚至三十年来她都在承受地狱刑罚!
  “离渊她现于何处?”
  “她跳了蚀魂桥,如今正在忘川血池中,刑期已过三十年,还有九百七十年。”
  九百七十年?也就是说,离渊的刑罚期限,竟然是一千年!
  苏寒立时跪地,“请阎君开恩,这刑罚是否过重?”
  “本君说过,刑罚自有定数,一切皆是她自己所选。”
  苏寒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她不能让离渊继续在这里受苦。“在下愿与离渊一同受罚,恳请阎君减免其刑。”
  “你愿一同?”
  “在下愿意,请阎君准我一同入忘川,共担此刑。”
  “离渊前世跳下皇城自绝而亡,故而她跳得蚀魂桥,而你是忧思过重疾病而亡,却跳不得此桥。”
  苏寒此时已然冷静下来,她在心中快速思量,她不可能放任离渊受刑千年,既然自己有此生福报,那便还有来世再来世,不管如何她总不会扔下离渊不管。“在下愿以此身所能,同离渊共担刑罚,恳请阎君明示,在下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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