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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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十五日,初雪。

  阿鸾说她很想我,我好高兴,但仍有点畏手畏脚。

  自己真是卑微得可怕。

  肖抑道:“我要走了。”

  “去哪?”冯安安旋即追问,但出口后自己就反应过来——他要去同军队汇合,北上抗敌。

  肖抑答道:“时候不早了,我再晚些下山去,就要错过他们了。”他是私事,不能让军队等他,说着站起身来,冯安安也随之起身。

  冯安安道:“外头雪大,我给你拿件鹤氅——”出口后才想起来,十五这里那有鹤氅,赶紧改口,“——蓑衣去!”

  肖抑将他拉住:“我有盔甲呢!”哪还需要蓑衣。

  再说这点风雪,算不得什么。

  她去拿蓑衣,便见不着她了,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一起走到门口。

  冯安安为肖抑开了大门,他道别后跨出去,她依着门框站在门槛里恋恋不舍:“你辛苦跑来一趟,就是为了和我说些寻常事?”

  靠着依着,歪歪说说,也没个正形。抱两只手在胸前,眼神都是轻浮随意的。

  肖抑闻声转头,瞧着她,嘴角勾起笑意:“不,还有这个。”

  他站在门槛外面,倾身微俯,嘴唇精准封住她的嘴唇。

  除了那些话,还有他捎来的情意。

  疾风大雪,周遭一遍净白,风带着雪片落在两人发间、脸上,三两片雪片,刚被吹走,又重刮回来。

  去了又回,来来回回。

  在她眼里风雪似催促仍不肯走;在他眼里,风雪似挽留。

  ……

  肖抑终还是一狠心,四唇分开,冲她重重点了下头,而后扭头下山去。

  不敢再回首。

  冯安安伫立雪地目送他,许久才发觉冷,环顾四周,自言自语了句:“冻死老。娘了!”

  环抱双手摩挲,调头回客栈去。

  冯安安回到客栈,眼见着十五已经重坐回躺椅上,还不知从哪弄来四五个白薯,摆在火堆旁烤着。

  嘴里还哼着歌,很是惬意。

  十五见冯安安回来,一愣,问她:“吃不?”

  冯安安看了一眼白薯,道:“吃。”说着往厨房方向走,“我去找两只勺来。”

  十五心想这人有时非要讲究,吃白薯要拿勺舀,连忙道:“一只就够了!”她直接剥了皮吃就行,香香的。

  冯安安道:“行!”她还真就只洗了一只勺,从厨房出来,十五嘴里哼的歌,已经换了两首。

  哼哼唧唧,她觉得十五哼的旋律十分熟悉。

  很快记起,这不就是那日她同肖抑,在集市上听到的歌么?

  拨弦勾弦,绵绵绕绕。靡靡勾人,些许幽怨。

  就是这首曲子,能勾起人的情思,令人心荡心慌!

  冯安安走近,问十五:“你哼的什么曲子?”

  十五已经开始剥白薯了,随手递给冯安安一只,她接在手里,稍稍烫了些,左右手倒了几番,才能握住。

  十五答道:“本地情歌啊!”

  冯安安问:“唱得什么呢?”仍觉着白薯烫,将它放到桌上,缓些再吃。

  十五道:“什么唱得什么?”

  “就是这歌里唱的什么故事?”冯安安心想,情歌总得有故事吧?是男子思念女子?还是女子念郎?是天各一方?还是棒打鸳鸯?

  应该不是唱的殉情,调子没那么凄惨。

  十五被冯安安问得一头雾水,人生哪有那么多故事,道:“小地方的情歌,来来回回就一句话。”

  “什么话?”

  十五沉默不语,歌里是句耳熟能详的情话,一直重复,她都不不好意思吟唱,哪还好愿意讲出来?

  冯安安却仍追问,十五只好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冯安安一听,心里起先是笑,原来是这句听烂了的话。从前她收人红笺,十男子有九,都跟她说“山有木兮木有枝”。

  冯安安嗤笑,心里习惯地接了下句“心悦君兮君不知”,却不知怎地,忽然一怔,落下泪来。

  是先落的泪,一摸,才发现自己哭了。

  十五注视着一切,心想这有什么好哭的,三师姐几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

  十五问冯安安:“你月信来了?”来月信的时候,偶尔会莫名的哭。

  冯安安摇头。

  她只是突然想到肖抑了。

  骤然忆起,历历往事,如刀断水,如剑砍光,再也斩断不了。

  她在想:她爱着他,为什么不让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呢?

  冯安安擦擦眼泪,剥开白薯,用瓷勺舀着一口口吃,忍不住同十五赞叹:“你这白薯好甜!”

  十五心头得意,又见冯安安吃得满足,似乎毫无难过……嗯,摸不清。

  冯安安这边,吃着烤白薯,觉着自己的心境,被十五一点,更通透了。

  她怕爱他多一点,不愿意莽撞介入。

  担心介入是因,生出恶果,两人因此决裂,而后千般业万般烦恼。却忘了,她的介入是爱。

  爱既本我,何来顾忌?

  她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肖抑,她爱着他,想要正大光明地同他在一起。

  若一直这般藏着掖着是是而非,到她垂垂老实,坐在窗边回首,只剩下一方春光和遗。憾,徒白鬓发。

  如果她向他讲清,在她是生命里,爱已经完成了,她不再瞻前顾后,不再悬着一颗心,她得到了欢悦、圆满,将伴随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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