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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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阙的屋子只有一张床榻,两个衣箱,一个梳妆台,连青铜灯也只有一枚如豆的蜡烛,夜色朦胧之中,烛火微弱摇曳。他的眸光若星之海洋,点点烁烁,仿佛能荡漾在她心中。

  绿阶略愣了一会儿,立刻转身从衣箱里找出那件玄青色的直裾,一言不发地交到他手中。

  霍去病站起来自己脱去外袍,将那直裾穿在身上。

  “嗯,合适。”他展开自己的广袖,暗银色的花纹在烛光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辉。

  绿阶的针线,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按着他缝的,哪能不合适呢?

  “等你生产完毕,我会跟皇上提起我们的事儿。”霍去病说道。

  他确实说过要在冠礼结束之后便娶她,但那时只是为了试试她是否愿意嫁给他。所以,从他的角度来说,那本不是什么承诺,也就没有认真去照办。

  他只留心到,行冠礼之时,她起坐都不甚方便了。

  难不成要她这样的身子去跟他的那些豪门贵戚,天子皇后……一口气磕上一百多个头吗?于是他就单方面决定,将此事暂且搁置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已经害绿阶掉了一大堆眼泪。

  他自己穿着婚服,又望着绿阶道:“你也穿起来。”

  绿阶刚明白过来他的心思,犹疑自己尚在梦中,顿在当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霍去病走过去,将绿阶搁在衣箱上的女婚服重新抖开:“你也穿起来,我们先演习一下。”

  他习惯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婚礼之事他完全一窍不通,更觉得很应该两个人事先操练操练,免得婚礼上出现笑话,给人留下话柄。

  绿阶听他如此说,便依言将那婚服穿在身上。此时红阙的屋子中,熏炉炭渐渐烧旺,屋子暖和了起来。绿阶索性将自己的外袍也脱去,端正整齐地将婚服穿了上去。

  她的婚服是深褐红色,黑色的衣领向后延开,露出一段颀长的脖颈。袖子上也如他的婚服一般绣满了银色暗花纹,四季如意的百结图样卷卷绕绕,缠满了彼此的衣襟。她的发鬓高高挽起,数枚金色镶白玉的贵重步摇压在发髻之下,垂下串串珠链,无风而自动。

  她的脸颊本没有涂什么脂粉,此时屋子热,心中也盈满羞意,两颊如同染了胭脂一般;一双眼睛仿若养在水银中的黑曜石,灼灼然望着霍去病。

  两个人呆眉愣眼地互相看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这婚礼之事该从何入手。

  霍去病便让她跟他一起坐在红阙的床榻上,两个人一起回忆自己此生对于婚礼的认识。

  真是不巧啊,这一对准新人都是对婚礼少有留心的人。

  霍去病也就罢了,这些琐事原就指望不上他;绿阶本为家奴、后为侍妾,根本轮不上与哪位男子行婚嫁之事的,她的脾气生来就是,不属于她的,再好也不多看一眼。

  后来青霜紫云一个接一个以普通侍女的身份被放出去,她和红阙私底下也谈论过出去以后嫁人的事情,但双方都是未婚少女,能够知道多少呢?

  “好像需要鼓乐的。”绿阶很是回忆了一番,霍去病摇头:“鼓乐的事情自然有人安排,你我该做什么呢?”

  绿阶也说不上来,想起最近卫长公主才行过大礼,问他:“卫长公主行婚礼的时候,侯爷不是去观礼了么?”

  观礼是去观礼了,问题是霍去病将那场婚礼当作了讨论战场的筵席,卫长怎么做,曹襄怎么做,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绿阶慢慢想着:“据说,要饮合卺酒的……”

  提起酒霍去病倒想起来了:“我本让你陪我喝酒的,走走走。”拽了她的衣袖就要拖她出去,绿阶不肯:“那也要容奴婢将衣服换了。”要是其他家奴见到她穿着婚服到处招摇,不知道怎么议论她的轻浮呢!

  霍去病说:“我们还不曾操练过呢,你换什么衣服?我来让他们将东西送过来。”

  于是,大汉朝的骠骑将军兼万户侯的霍去病,一把推开某间女奴小屋的窗户,冲着朗朗星空大声道:“皓珠,将我屋里的那坛酒配一点小菜,送到这个屋子里来!”

  红阙的屋子既没有案桌,也没有坐榻,霍去病将那两只衣箱搬过来放在床榻边。临时新房内,两人饮合卺酒处就算布置完毕了。

  皓珠端着东西走入屋子的时候,绿阶只得躲在霍去病的背后,藏起自己丢人的衣裳。

  皓珠自然懂得目不斜视,非礼勿视的规矩,放下东西就爽爽快快地走开了。

  两只蕉叶芦雁青铜小酒爵中,注满了侯爷新带回来的御酒——此人最多的就是御酒,外卖的酒很少进家门。

  “怎么喝?”因这个提议是绿阶提出来的,霍去病打算听她的。

  “……”绿阶也完全没有想好,她记得红阙似乎曾说过,“合卺酒”民间又叫“交杯酒”。她沉思着将两个人面前的酒杯交换了一个位置,说:“好了。”

  “好了?”这有什么意思?既然是新婚之夜喝的酒,总有比较特别的喝法吧?霍去病不甘心,摇头分析:“不对。”

  “那要如何?”绿阶将这烫手的山芋丢还给他。

  他微微皱起眉头,很是研究了一番。然后他眉头一沉,显然已经计上心来。只见他自己先喝了半杯,又示意绿阶也喝半杯,两个人喝完各自的半杯,将酒爵置回柚木衣箱上,他又沉眉继续考虑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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