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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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将你的杯子拿起来,给我喝。”他自己端起自己的杯子,向绿阶的唇边送过来。

  绿阶也端起自己的杯子,向他唇边送过去。

  两个人一边提防着,别将自己手中青铜爵内的酒喂到对方的鼻子中去,一边努力吞咽对方递过来的酒……好辛苦啊。

  绿阶以袖子掩一掩唇角,这就是传说中的“交杯酒”了。

  霍去病继续不满意:“要不要再演练几遍?”好似双方都不太熟练,他习惯看到纯熟无比,化做身体本能的动作。

  绿阶说:“奴婢不能多喝酒的。”

  “嗯。”是啊,他欠虑了。

  于是他继续犯愁,还有什么需要操练的呢?

  小小的屋子里空气很是沉闷,横竖这两个人总是这样沉闷,闷着闷着双方也都习惯了。

  沉闷了一会儿,英武无双的霍去病大爷总算灵光闪现,兴奋道:“互行揖礼!”

  绿阶也想起来了,觉得自己真是太疏慢了,竟然连如此重要的礼节都记不起来了。两人连忙站起来,左右转了几个位置,看着差不多了,面对面站好,两双广袖高高扬起,互相深深行礼。

  行完了礼,霍去病觉得绿阶跟着自己乱转的模样,简直傻到了根上。他情不自禁低笑着,拽着绿阶的宽袖,两人慢慢坐倒在了红阙的床榻上。

  霍去病还兀自向着床榻仰面倒下,叫绿阶:“你也累了吧,一起躺下来。”

  “……”绿阶拔下头上的步摇簪环,握在手中以免弄坏。然后便衣衫垂拂,随着他一起躺倒在床榻上。

  薰炉里的炭烧了大半,开始隐约有了毕剥爆裂的声音。

  他们两个的手指隔着厚厚的织锦,仍然能够感到彼此的温度,尤其是绿阶,只觉得他握住自己袖子处,仿佛有一股热流从他手中一层层传来。

  绿阶被孩子压得无法仰躺,侧过身来面对着他,青铜小灯灯火明灭,将霍去病的额头到下巴,都勾勒出挺傲而熟悉的线条。

  “天长地久,为尔佳缘……”平生只参加过一次婚仪的霍去病居然记起来了这一句话,闭着眼睛轻轻念到。

  绿阶在心里轻轻地跟着他念:“天长地久,为尔佳缘……”

  霍去病转过头,正看到绿阶也在看着他,他也索性转过身,两个人面对面躺着。

  他自小到大,以校场为天地,以骑射为娱乐,常年与男儿们厮混在一处,难得一番小儿女心肠办这一场家家酒的游戏,他觉得很快乐。

  绿阶自小到大,一直为生计忧愁,何曾有过舒眉的时光?难得这番做一回游戏,只觉得这是经人世来第一舒畅快活的事情。

  纵然只是游戏,他们都深知,这一切已经不太遥远了。

  “天长地久,为尔佳缘。”

  多好的一句话啊,他们已共牢而食,又合卺而饮,还行过了揖礼。虽然无人祷唱祝词,也不知要挽起衣角誓结同心,整个婚礼次序还被这两个无知的人儿弄得七颠八倒……

  可是,两情若在,一切仪式都已不重要了。

  霍去病的手轻轻拂开绿阶因拔去步摇而略为散乱的发丝,注视着她的面容。

  两个人在昏暗的烛火之中相视无言,过了一会儿同时缓缓微笑。

  两个人都是非常好看的笑容,眉儿眼儿弯成线条美好的弧度。

  绿阶的笑容尤其美丽,洁白的贝齿,蔻丹的唇,青春的少女美得如同湘江的一段水云。

  小而简陋的床榻边一点小灯如豆冉动。

  月光透过格子棱的窗户,将淡淡的虚辉落在小小的床榻上,也落在那侧卧着的一双人儿上。

  他挽着她的袖子,她的衣角纠缠着他的袍边。

  衣衫上银色的暗纹在月色的缭绕下,仿佛清晕一般泛着微光,彼此的花纹都是四季如意的百结图样,混在一处仿佛生在一起。

  天地为证,明月有心,今夜,他就是她的新郎,她就是他的新娘。

  他迎过去,轻轻吻住她的唇。

  一点点战栗在他轻柔的碰触下,若水波一般从她身上振颤开来。他的气息、味道、肌肤的质感,在一片昏蒙中,溶化成一片淡淡的迷雾,清新而缠绵。

  数月前,他也曾毫无阻挡地肆虐过这片柔薄的地方,可是并没有带走什么。

  此时的温存轻揉,却仿佛探入了她身体的核心,微微啜吸,将她从不愿意轻易予人的秘密,轻轻地带走了。

  绿阶不知不觉松开了手中握着的步摇簪环,“嗒啦,嗒啦”地散落在红厚葛布包裹的榻垫上。

  她一点儿也不曾听见,只专注在与他的温绞缠绕之中。

  过了一会儿霍去病放开她:“这屋里的炭快烧完了,你早些回去睡觉。”

  随着产期的逐渐临近,他这阵子已经不逼着她写字弹琴了,她只要吃好睡好,就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了。

  惜春郎

  第四十八章

  越来越临近了产期,到了最后那几天,绿阶的身体已经重到无法安睡。不管朝哪边睡都没办法舒服。

  绿阶实在无法入睡,打开门一股寒气从外面冲进来。

  “这么冷的天,你开门做什么?”

  绿阶不言不语地望着夜半三更,冰天冷地,还在外面晃荡的侯爷,半晌道:“奴婢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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