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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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登高御极,整个天下尽在手中,却只觉高处不胜寒,寂寞难捱;如今他尚只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剑,佳人在怀,却尝到了人间至欢。

  然人性本贪,总不知餍足。大抵是报应,就如韩三娘瞧得出他心有所属一样,他自然也看得明白她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

  沈煜心里微叹口气,本想再剥几个葡萄,被她轻声拒绝后作罢。片刻后,他又瞥见她半掩在衣袖里的柔荑轻绞,遂转头吩咐身边的内侍去取一只铜手炉来。

  姜韫偏头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只觉自己怎么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没过多久,皇帝在内侍尖细高昂的声音中驾临,身后崔贵妃和淑妃两宫并立,隐隐约约互不相让。殿内顿时阒静一片,纷纷起身行礼,高呼万岁。

  姜韫在起身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上首几眼。比起沈煜为何没去投壶,她更好奇今日淑妃是否还会同前世一样险些滑胎。

  众人重又落座后,宴席便正式开始了。皇帝在上首总结这一年的功过政绩,嘉奖了不少功臣良将,其中沈煜自是首屈一指,接了皇帝好几杯酒。

  姜韫闻着酒气有些头晕,捂着袖子里的铜手炉,脊背挺得僵直,心里盘算着时辰。

  宴正酣时,她偶然侧头,瞧见姜韬不知何时和韩靖安坐在一块说笑,不由拧了眉。

  开宴前,姜韬一早便来和她打过招呼了,她还特意嘱咐他去和李家郑家郎君们一道去对对诗。这时候怎么又和韩靖安混到一处去了?

  韩靖安没拉着沈煜去投壶,又去找姜韬了?

  姜韫一口气梗在胸口没上来,顿时闷得慌。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姜韬不再重蹈前世覆辙?总不能把他关在姜府里不让他出府见人。

  她看着韩靖安的眼神不自觉带了刺,按捺了半晌没压住,连带着身边的沈煜也变得扎眼起来。

  沈煜放下酒樽时,视线移过去,便察觉她脸色不太对。

  还未等他问出口,她便忽然转过来道:“殿里有些闷,妾出去透透气,侯爷见谅。”

  她言罢,也不等他说些什么,便兀自起身出殿了。

  沈煜先是怔了一下,尔后望着她的背影,掐了掐眉心。

  宴上推杯换盏,笑语连连。

  他闷头饮尽了一杯酒,烈酒入腹烧了心。

  第24章 天寒  夫人先回去吧。

  姜韫揣着铜手炉往殿外走,熟门熟路地寻了个僻静处吹风。

  凉风拂面,吹得她心也冷了下来。

  前世姜韬之死是结症根本不在于韩靖安,而是韩靖安背后运筹帷幄的沈煜。他坐镇京师,让千里之外的韩靖安按兵不动,见死不救,那韩靖安便二话不说眼睁睁看着姜韬全军覆没。

  韩靖安不足为惧,让她头疼的是沈煜。

  当初在宫宴上好心为他解围,当真是昏了头。

  彼时她念及他深受皇帝宠信,是新贵里一把出鞘的刀,指望他能承她的人情,日后在朝堂上不奢望他能与世家握手言和,争锋相对时能互相留三分余地便好。

  谁曾想他手起刀落之时根本就不知余地为何物。他下手越狠,皇帝越信任他,他就爬得越高,哪里会留余地?

  他在官场上孑然一身无所顾忌,世家背后却有一整个姓氏的烂账。姜家在他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到最后连长房嫡支唯一的儿郎也没保住。

  前世姜韬出殡那日,她在皇帝的紫宸殿前跪了一夜,联合御史台弹劾沈煜抗旨不尊,用兵不当,因一己之私不顾数千将士性命。

  韩靖安手上那十万精兵,分明是皇帝亲口下的圣旨,派去支援守城的姜韬。却被沈煜阳奉阴为派去了沙洲,给了韩靖安。

  他怎么敢?

  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压根儿就不在意那十万精兵是沈煜的旧部,且在那十万将士眼里,沈煜的命令比他金口玉言的圣旨还管用。

  后来她在紫宸殿前跪得头昏眼花,御史们的奏章也一叠叠地在皇帝的桌案上堆砌之时,沈煜若无其事地进了宫,在皇帝跟前虚情假意地请罪,以“决策失误”四个字轻飘飘地抹平了一切。

  风刮得越发狠了。

  姜韫在风口立了半晌,手中的铜手炉已然冷了个透彻,遂转头递给身边跟来的锦瑟,吩咐她去找内侍换一换里头的火炭。

  锦瑟犹疑了一会儿,还是领命去了。

  姜韫独自留在原地未动,又静立了好半晌,凝神细思对策。

  夜深天寒,冻得让人有些受不了了,却良久不见锦瑟的人影。

  她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去之时,忽见小巷里窜进来一个人影,手里端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她屏息,眯眼瞧过去,借着月光讶然发现那人影有些面熟,回忆了半响才想起来,是前世崔贤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此刻那小宫女弯身将手里的红木托盘搁在地上,从腰间取下来一只纸包,拆开来,将里面的药粉倒入托盘上的那碗燕窝里。

  末了,小宫女正准备端着托盘起身,忽然脊背一凉,侧头便对上了一道威压十足的目光,心虚之下惊慌失措,手上一松,那碗燕窝便泼了一地。

  “这燕窝是给淑妃的?”姜韫冷声问。

  小宫女寒蝉若惊,跪伏在地不敢说话,心里暗自揣度这到底是哪位贵人,一时间六神无主,只觉天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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